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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匣子裡根本不是兵部的文書,而是碎得四分五裂的崎赤白玉——能救謝臨澤的母蠱!
他猛地回過頭,望向身後跟隨的一眾侍衛。
侍衛們面對他的目光,感到不解而又不寒而慄,都僵著原地不敢動彈。
許延半晌才找了自己的聲音,“剛才送匣子的侍從去哪了?”
侍衛們困惑不解地面面相覷,“大人說的是誰?”
“有人送匣子進清合殿嗎?”
許延咬緊了牙,眼裡滿是血絲,腦海中理智繃成了一條岌岌可危的弦,瘋狂地叫嚷重複著一句話——殺了青辭!
“傳消息讓周垣進宮。”留下這句話後,他頭也不回地朝太玄殿趕去。
邁進殿門,一切和許延走的時候並無二致,謝臨澤還安靜地躺在床榻上,他走近喚了一聲:“臨澤?”
男人還沉浸在睡夢中,並沒有反應,許延在榻邊坐下,伸出手把他抱起來面對著自己,“臨澤,醒醒。”
謝臨澤的頭無力低垂著,鼻下流出一道鮮血。
許延的心臟倏地停止跳動,就在這時,窗外光線因天邊的閃電一亮一暗,同時遠方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
光斑划過男人的面容,許延看著他慢慢地睜開眼睛,高懸的心臟落回遠處,僵硬的四肢才逐漸泛起麻意。
謝臨澤被這一道雷鳴吵醒,睜眼時瞳孔還有些惺忪,隨著凝聚視線,他看見面前的許延,揉了揉眼皮,聲音朦朧地說:“怎麼了?”
對方沒有回話。
謝臨澤盯著他,漸漸察覺出幾分不對勁,“許延?”
說話間他感到鼻下濕漉漉的,便隨手一抹,看了一眼血跡,他笑了起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有點上火而已。”
謝臨澤見許延仍然像是失了魂的木頭人一樣,便也伸手抱住他,“延兒,到底發生了什麼?”
話剛落音,對方猛地箍緊了他,如同要揉進骨血一般用力,聲音乾澀至極,像是在確定他存在一樣喚著:“臨澤……”
謝臨澤感受到對方情緒的反常,往後退了退想看看他的神色,許延卻像知道他的意思,絲毫沒有松下力氣,面孔埋在他的肩膀上。
第78章 大雨
對方這種反應讓謝臨澤有些無奈, 只能順了順他的背脊,“怎麼了?有什麼事不能解決的?”
許延仍然只緊緊地抱著他,聲音哽在嗓子裡, 呼吸微微顫抖著, 強行忍著即將崩斷的情緒。
謝臨澤從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心裡泛起幾分酸澀, 卻不知從何安慰,顧不得自己被勒得發痛的身體, 同樣摟住他, 試圖給予他一絲溫暖。
“原來我救不了你……”窗外的雷鳴電閃帶起的光影落在兩人身上, 明明滅滅,飄搖的雨絲墜了下來,許延艱澀的聲音像是含著血氣, “我以為我能救你的,臨澤,我以為我能救你……”
謝臨澤大概明白了發生了何事,他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雖然看不見許延的神色,可對方話里深刻的悔恨讓他整顆心都酸澀起來。
許延的喉結滾動一下,慢慢鬆開懷裡的男人, 將匣子放在他的面前,“青辭他把……”
他還沒有說完,謝臨澤看也沒看匣子,忽然抬起頭, 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許延睜大了眼睛。
男人的吻如同蜻蜓點水,淺嘗輒止,溫暖的氣息流連在他的唇齒間。
許延的耳畔嗡嗡作響,那一瞬間心跳聲如擂鼓,仿佛窗外交織的風雨皆遠去消弭,眼前只剩下男人的面容,以及這個溫柔得不可思議的吻。
片刻後,謝臨澤退開一絲fèng隙,露出一點笑意,抬手撓了撓許延的下巴,“別難過,我知道你做了多少努力,若是沒有你,我活不到現在。”
許延明白對方是想讓他看開一點,但他的眼底仍是難以化開的深沉,“可這樣依然不夠,我要你安然無恙,臨澤。我若是早知道,青辭不會拿玉當要挾,而是直接毀了母蠱,我一定不會那麼著急動手……”
謝臨澤存留的笑意漸苦,他靜靜地倚靠在對方的肩頭,想繼續安慰他說些什麼,卻感到分外疲憊,不一時一股困意越來越重,讓他忍不住緩緩地閉上眼帘,喃喃:“我先睡一會兒……”
兩人依偎在床榻上,許延緊緊繃著心弦,明白這可能是蠱毒帶來的影響,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動作輕緩地把男人放平被褥上,蓋上錦被。
好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周垣快步進了殿,在榻邊蹲下替謝臨澤診脈,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又仔細查看了一番匣子裡的碎玉,靜了半晌,轉頭對上許延的目光,“母蠱已經死了,子蠱用不多長時間也會死,但是毒素早已進入皇上的五臟六腑,恐怕他撐不了多久。”
隨著他的話,寢殿裡的氣氛陷入一片僵硬,周垣撓了撓頭,無可奈何地道:“你別這樣看我,我已經盡了力,但佛羅散畢竟是北嬈秘毒,像陛下這種情況,母蠱一死,根本無藥可解……”
“他會怎樣?”許延打斷他。
周垣頓了頓,“最壞的結果,就是徹底失去五感後慢慢死去。”
許延深深地閉上眼睛,一顆心徹底墜入了深淵之中。
門外響起一道稟報聲:“季大人,穆將軍到了。”
“照顧好臨澤。”他留下這句話,裹挾著一身寒氣出了門。
外面還沒有到晚上,天色卻已經完全陰沉下來,豆大的雨滴不斷砸落在地,穆河迎面走過來,“陛下是不是出事了?計劃怎麼辦?”
“計劃提前,現在封閉城門,派遣三大營全城搜捕,找到青辭的下落。”
“什麼?咱們的暗樁都沒有布置好,怎麼殺得了青辭?你他媽的開什麼玩笑?!”穆河火氣上來,話里不由帶了罵聲,卻一和許延的目光對上,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嗓子裡。
許延不再理會他,轉身大步離開。
太玄殿裡周垣面對匣子琢磨著母蠱,走出寢殿看了一眼外面林立的侍衛,招了招吩咐道:“有什麼情況喊我,我先去藏書閣看看。”
“是。”
京城因為三大營四處搜捕而掀起巨大的動盪,無數黑影在角落伺機而動,一有可疑的百姓便抓往大牢審問。各級官員受到的波折更大,侍衛們完全不管不顧品級身份,直接進府搜捕,一遇反抗則刀戈相向,這些達官顯貴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大的陣仗,紛紛叫囂著放肆,然而頭領手一抬,露出雕刻著龍紋的玉牌,受到震懾的大臣啞然失色。
三大營數次浴血戰場的鐵血手段徹底地展現出來,就連禁軍也不是對手,巡邏的禁軍被他們不由分說地抓進大理寺,交給季函處理。
配合季家和白駒門的信息網,整個京城完全被控制住,無數條消息飛快地傳遞著,最後落入一個人手裡。
東邊城牆褪色斑斑出痕跡,一地雜糙叢生,漫天雨絲落下,刀鋒在雨水的清洗下更加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