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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和的清風徐徐吹拂,男人身上浸染著暖洋洋的陽光。
季老太爺等了許久也不見許延答覆,不由視線從謝臨澤移到他身上,在這個過程中,聽見許延開口:“祖父。”
這兩個字平平淡淡,卻讓季老太爺著實一愣。
許延的目光始終沒有從謝臨澤身上挪開過。
過了數息季老太爺才應聲,滿是感慨之意:“老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只是陛下的事情不能再拖了,他在靈鶴台被劫,鬧得滿城風雨,上下惶惶,你要儘快準備好一切,把他送回宮去。”
“嗯,我明白。”
兩個人說著話,這時遠處的謝臨澤隱隱聽見動靜,回過頭看見廊下的許延和季老太爺。
他站起身,朝季老太爺拱手施禮。
對方也連忙回禮,做了一個告退的手勢。
許延朝他走過來,他把魚食拋給男人:“你們兩個在商量什麼計劃?”
“與季家人說話,句句不離家族之利。”許延回道。
謝臨澤笑了起來,“是啊,說的在理。”
他一走動,湖裡一窩鯉魚跟著他的腳步一齊涌去。
許延抓了把魚食拋下,引得鯉魚們爭先恐後地相啄,“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嗯?什麼時候去?”
許延望了下天色,“現在便動身吧。”
兩個人管家備好的上了馬車,小心避開禁軍的巡邏,在巷子裡七轉八轉停在一戶人家前,許延先進裡屋了,謝臨澤站在狹窄破舊的堂屋,看見帘布被掛起,昏暗的裡屋出現一個蒼老婦人的身形,很是畏畏縮縮地張望。
許延對她說了幾句安撫的話,婦人才平靜下來,身形依然半掩著在布簾後,聲音嘶啞地對外面的謝臨澤說:“陛下,您長得很像皇后娘娘。”
謝臨澤不明白她冒出來的這句,好奇地看了一眼許延。
對方朝他解釋道:“這是已故的季老太太的貼身侍女。”
他點了點頭,靜靜地看向婦人。
婦人艱澀地低下頭道:“老太太她虔心向道,很是熱衷和國師大人談論道法……”
謝臨澤意識到了什麼,面上輕鬆的神色漸漸變了。
“因為老太太身體不好,國師還特意送了幾包上好的藥材,說不上能治病,只是用來調養身體,這件事發生在先帝圍獵之前,老太太用幾次果然身體好了一些,她便進宮把藥材送給了皇后娘娘……”說到這裡,婦人的聲音顫抖起來。
謝臨澤一動不動,安靜得仿佛連呼吸也消失不見。
“後來圍獵先帝遇刺身亡,以先帝的身手來說,就算不能抵擋叛軍,也能在玄蠍衛的護衛下逃出獵場,可、可……”
婦人惶恐不安地道:“先帝駕崩,老太太進宮去安慰皇后娘娘,卻聽娘娘她無意中說起,因為陛下常年伏案批閱奏摺,夜裡難眠,圍獵前一晚通宵未睡,皇后娘娘擔心陛下心力交瘁,便把藥煎了一份,讓先帝飲下……”
第75章 狩獵
屋裡狹窄而陰冷, 投下大片晦澀的陰影,婦人用蒼老的聲音揭開多年前埋葬了無數人的秘密,謝臨澤沉默地聽到這一句, 難以忍受地皺起眉, 不再待下去,轉身大步向外而去。
“臨澤……”許延喚了一聲, 對方卻走得很快,頭也不回地出門上了馬車, 他只能叮囑了幾句婦人, 匆忙跟上男人的腳步。
他掀開垂簾, 謝臨澤正坐在裡面,手掌撐著額頭,半閉著眼睫, 整個人安靜極了。
許延坐在他旁邊,摸了一下他的手,發現對方的手溫冰涼,便打開車廂里的匣子, 裡面備著一些蜜餞糕點等吃食,還有一些茶葉水果,他倒了一杯熱茶塞到男人的手裡。
那溫暖的溫度隨著杯盞蔓延到了謝臨澤的心底, 他的睫毛微微一顫,慢慢地喝了一口才出聲:“除了那份動了手腳的藥材,你還找到了什麼證據?”
“還從賀紀楓舊部那裡搜羅出來的書信,賀紀楓之所以能清晰地掌握先帝的行蹤, 是青辭以把柄買通了先帝身邊的侍從,還有很多留下的痕跡都被他清理乾淨……以及,他一直和北嬈費連一族有來往,就連嶺北的袁軒峰也是因其牽橋搭線。”
“……這樣啊。”謝臨澤點了點頭,“以北嬈有所牽連這一點就夠他死無葬身之地了,只是有確鑿的證據嗎?”
“只是一些蛛絲馬跡,還需要繼續調查。”
謝臨澤道:“除卻北嬈一事,剩下的看來你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那今晚我們就應該要回宮了吧?”
“是,在此之前,我們還要見一個人。”許延伸手順了順男人的鬢髮,“臨澤。”
“嗯?”他抬眼看著身邊的年輕男人。
許延見他透著一股說不出的低落,想安慰一番,可謝臨澤身上經歷的過往太過沉重,任何言辭都無法彌補一二,話在他的嘴邊滾了一圈,許延有些詞窮地道:“關於先帝遇刺的陰謀,你不用太過難過。”
男人低著頭,神色掩在陰影中,修長的手指按著茶盞的杯璧,因為用力而顯出幾分青白,就連背脊也在微微顫動,“沒什麼,我已經習慣了生活在謊言之中,權利本就是由陷阱組成,行差踏錯萬劫不復,真相永遠埋骨在光鮮之下,我早明白的。”
“臨澤……”許延見他的反應一怔,將手搭在他的肩上,不料男人忽然回身撲在他懷裡,朗聲大笑起來,“你是不是以為我快哭了?我沒有難過,你放心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青辭會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許延用手撐住車廂,才沒有因為男人突如其來的一撲倒下,他聽著對方笑聲放鬆了心弦,又因為這顯而易見的促狹而較真地繃起面孔。
謝臨澤一雙桃花眼盯著他半晌,輕輕地帶笑道:“延兒?”
男人眼底的不懷好意實在太明顯了,許延一時沒有應聲。
謝臨澤抬臉,嘴唇親了一下他的下巴。
那柔軟的觸感一觸即分,讓許延頓時口乾舌燥起來,一手箍緊幹完壞事就要往後退的男人,一手扳著他的下巴,深深地與他唇舌交纏,交換著彼此的唾液。
謝臨澤沒想到對方如此來勢兇猛,不留給他一絲喘息的餘地,所有的動作都被強硬地鎮壓下去,像是一隻牢牢掌控住獵物的野獸。就在他幾乎要感到窒息的時候,許延才肯退下一絲fèng隙。
他劇烈地呼吸起來,氣息就流連在許延的唇邊,謝臨澤完全喪失了主動權,難得狼狽地向後縮去,可對方捏著他的下巴,垂著眼眸看他,裡面是一片翻湧的暗波。
從許延的瞳孔里,倒映出面前的男人鬢髮散亂,眼角微紅,氣喘吁吁的樣子。
“還叫延兒嗎?”他低聲問。
謝臨澤簡直難以招架,若是現在並不是在車廂里,他知道這次一定跑不掉了。
他咳了聲,向旁邊移開視線,手指摸了摸嘴唇,“都被你咬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