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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葉流州回過神來,將心事按捺下,跟上他們,“來了。”
袁季兩家開戰在即,城中流言蜚語四起,到處風聲鶴唳,袁府里重兵把手,鎮守都司的三萬營兵日日操演。
袁軒峰正在偏廳等著他們,一見四人到齊直接問道:“幾位這幾日考慮的怎麼樣了?”
葉流州和荊遠對視一眼,荊茯苓首先拱手道:“季函無旨調兵,跡近悖逆,鼎劍山莊願以將軍馬首是瞻,肅清朝野!”
“好,袁某絕不忘鼎劍山莊在此時的襄助,待得勝歸來,定當重禮謝之。”袁軒峰拱手朝她回以一禮,轉向許延:“許公子意下如何?”
許延道:“在下人微言輕,不過糙莽,自來貴府將軍一直盛情款待,以賢士待之,承蒙將軍厚愛,在下定當竭盡所能,為您剷除季氏亂黨。”
“袁某在此謝過。”他道,“既然如此,此事不得耽擱,車馬已在外面候著,這便準備隨軍前去吧。”
四個人暗藏心思,上了駕馬離開袁府,跟著延綿如長龍一般的軍隊行在糙地上,向嶺北與羽水之間的平流河進發。
袁軒峰穿著一身盔甲騎在馬上,牽著旁邊一馬的韁繩,笑道:“季巡撫的話我聽明白了,不過在查我都司之前,我倒想問問,你這手上這份聖旨,是陛下所書,還是季函季首輔所書?”
旁邊馬上騎著一名腰大十圍的中年男人,正是季家支庶季克荀,官拜巡撫,此刻正擦著滿腦門的汗,聲音支吾在嗓子裡,“這、這……”
“更讓袁某為之好奇的是,駐紮在平流河對岸的斥狼鐵騎,究竟是奉誰的旨而來的呢?”
季克荀答不上話來,完全陷入了袁軒峰的掌控之中。
兩人在前面騎著馬,後面跟著許延,他一邊留意前方的動向,一邊注意到葉流州有些心不在焉,從包裹里掏出一個橙子拋給他,喊了一聲:“接著。”
葉流州抬起頭,卻沒有反應過來,直接被橙子砸上腦袋,落進懷裡,他揉了揉額頭,“你是故意的?”
許延看著他道:“你最近總有些欲言又止,是不是有話問我?”
第45章 留下
葉流州和他對視數息, 又垂下目光,從馬鞍上拔出一把匕首,切開橙子, 遞給他一半, “我只是在想斥狼鐵騎若是對上都司營兵的勝算有多大。”
“怕是袁軒峰不會正面和斥狼鐵騎對上,不然他找我們這些人何用。”許延接過, 拋了一塊進嘴。
葉流州也吃了一塊橙子,被酸得忍不住五官都皺在一起, 連咳了幾聲, “你這是從哪摘來的?”
再看許延, 他沒有意料到會是這般味道,顯然也被酸倒了牙,咧著嘴緩了緩才解釋道:“剛才經過樹林隨手摘的。”
兩人目光相接, 忍不住一齊笑了起來。
許延的眉骨和鼻樑生得高挺,眼窩深邃,線條銳利,頗給人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感, 這麼一笑,似如冰峰之雪照見陽光,融化開來。
兩人正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策馬向前走, 軍隊快要行至高坡,許延環視一圈,看不清高坡上的情況,便道:“若是有敵軍在這裡突襲, 都司營兵一定會被打個措不及防。”
緊接著他這句話,前方傳來一陣人仰馬翻的喧譁聲。
葉流州看著他挑眉道:“你這可真是一語成讖。”
許延不置可否,策馬向前走了幾步,只見坡上湧出一群黑衣刺客,分為兩波人馬,一隊下沖,一隊占據高處拉弓搭箭,箭雨向都司營兵嗖嗖降下!
最前方的兵馬亂成了一鍋粥,在這其中,一支快若閃電般的箭矢飛射而出,精準地穿過混亂的人群,直直襲向隊伍中的袁軒峰!
袁軒峰顯然看到了這勢如破竹般的一箭,正準備拔劍出鞘,可身下黑馬受驚嘶鳴,掀蹄而起,讓他錯過了斬下箭羽的機會。
就在他即將被釘穿的那一刻,一道冰冷的刀刃映著天光一閃而過,吹欒劍自上而下瞬間斬斷箭羽!
荊遠飛身落地,擋在袁軒峰面前,動作不停地連斬下數道箭矢。
另一側荊茯苓用長鞭勒斷了刺客的脖子,在屍體上摸索一番,抽出他衣襟里的腰牌,上面刻著狼首的紋路。
她的臉上沒有一絲平日裡輕鬆寫意,眉目滿是肅殺之氣,對袁軒峰道:“看來季家已經派一部分斥候過河了。”
兩方人馬纏鬥在一起,廝殺聲震響,鮮血斷肢橫飛,葉流州對許延道:“你不用在這裡保護我,該去做做樣子,不然袁軒峰定會起疑。”
“好。”許延掂了掂手裡修長的陌刀,提起韁繩駿馬向黑衣刺客衝去,在人群中遊刃有餘地揮刀而起,大開大闔間周圍倒下一片。
葉流州坐在馬背上,馬蹄慢悠悠地走著,不遠處舉旗兵被一箭射穿,斷了氣。
他拔起插在地上繡著袁字的旌旗,經過前方焦土時,注意到先前被許延斬倒在地的刺客們並沒有死,正倒在無力掙動,低低慘吟著。
看起來許延是用的刀背,葉流州想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轉頭在戰場上尋找起對方的身形,發現許延一直在自己的不遠處跟敵人纏鬥。
他的視線落在許延身上,卻沒有留意身後一個刺客朝他舉起了刀刃。
正巧許延解決了面前的敵人,一雙眼眸下意識地掃向葉流州,見到這一幕頓時神色一凌。
葉流州聽到腦後風聲呼嘯而下時,才覺不妙,不等他躲避,一道玄鐵絲擦著他的鬢角向後飛去,疾如旋踵般的絲線一掠而過,帶起他飛散的鬢髮。
接著身後傳來一聲慘痛的呼聲,刺客的手掌玄鐵絲被釘穿,血液順著他的胳膊流下。
葉流州翻身下馬,拿出麻繩把他五花大綁,刺客還想再動手撿起地上的刀,卻被盯著這邊的許延一拉銀絲,他頓時又慘叫一聲。
葉流州將刺客綁好算是俘虜,又把一塊布塞進他的嘴裡,以防他自盡,許延這才抽回銀絲。
這場戰鬥不到半個時辰便結束了,這一隊斥候自然敵不過都司兵馬,袁軒峰在謝過四人出手後,加快行軍速度,天不暗便抵達了平流河附近。
暮色蒼茫之下河面寬廣,水流湍急深不見底,依稀可見河水奔騰著撞擊上河中冒出頭的巨石,對岸一片茂盛的叢林,交錯的樹枝下重重疊疊的陰影。
隔了平流河兩三里遠,袁軒峰與早就鎮守在此處一萬營兵匯合,安營紮寨,與領兵的參將趙軻進入大帳商討軍情去了。
河灘邊的亂石鋪開一地,幾個哨兵走來走去地巡查,夜幕低垂,蕭蕭寒風吹拂而過,帶起燃燒的篝火向上飛舞的紅星。
葉流州和許延邊上烤火,另一頭荊遠和荊茯苓也燃著篝火,在旁放哨的裨將曹啟寒一直在警惕地監視著他們。
河畔朔風凜冽,吹在皮膚冷如刀割,曹啟寒耐不住凍,索性走過來,在兩邊人附近轉了轉,似乎感受到一股古怪的氣氛,又走遠了些,找了幾根樹枝木頭堆在一起,坐下用火石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