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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流州走近,“餵。”
孩童沒有任何反應。
“餵。”
孩童仍然陷入在慟哭的情緒中。
葉流州朝上面喊了一嗓子:“季函,你們家的這小哭包叫什麼?”
季函的聲音傳下來:“季六!”
葉流州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季六,季小公子,哭什麼哭?”
第14章 年少
小孩子抽抽噎噎地朝他看過來,一雙眼眸紅通通的,被淚水洗得宛若晶石,帶著一點嬰兒肥的臉上紫了一塊,顯得非常委屈巴巴。
葉流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沒注意牽扯到了他的傷口。
小季六受了欺負,也不知道打開對方的手,而是和葉流州對視片刻,接著扁了扁嘴巴,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葉流州訕訕地收回手,“別哭了,你臉是怎麼回事,是自己磕的還是別人打的?”
小季六哭得滿臉都是淚水。
葉流州只好彎腰把他從石fèng裡面抱出來,讓季六趴在他的肩上,那時他比懷裡的孩子大不了多少,抱著人走還有些吃力。
季函在假山頂上探頭喊道:“殿下!您要去哪?”
葉流州回過身。
少年一襲紅袍,腰封裹著纖瘦的身形,兩條修長的腿踏在青石板上,眉梢眼角微微揚起,帶著一絲邪氣,似笑非笑道:“不准跟過來。”
“可殿下……”季函的話還沒有說完,葉流州便快步離開了,他愣了愣,轉頭看向後面的青袍少年。
青袍少年望著葉流州遠去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無奈道:“隨他吧。”
葉流州沒有走遠便見一隊禁軍巡查過來,他往暗處躲了躲,喃喃道:“要是被發現跑出來玩,回去又會被罰抄書了。”
抬手捂住季六的嘴巴不讓他發出哭聲。
待到禁軍離開,葉流州才鬆手,發現季六整張臉都漲紅了,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葉流州拍了拍他的背,季六才緩過來,小臉從通紅到煞白,仿佛對方是洪水猛獸,不敢再讓他抱著,手腳並用地想要掙脫出去。
葉流州輕輕鬆鬆地提著他的領子,“想去哪?”
他帶著小季六穿過落英繽紛的桃花林,堂堂太子殿下鬼鬼祟祟地溜到御膳房,從窗戶翻了進去,躲到灶台底下,聽見廚房和宮女的腳步聲。
他朝季六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季六懵懂地眨了眨眼。
葉流州扒著灶台探出頭,上面放了一排吃食,他眼明手快地端下來幾盤,放在地上。
又趁著宮女不注意,取了一壺酒,他倒了一杯飲下,看見季六的目光跟著他的手轉動,笑著輕聲問:“你要來點嗎?”
季六向後縮了縮。
“現在不哭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哭的吵死人了。”葉流州抬起手指蹭了蹭孩子臉上的青紫,動作輕緩,“你是季家的孩子,怎麼?不想進宮嗎?”
季六沒有說話,他垂下濃密的睫毛,稚嫩的鼻尖微微一動,聞到一股濃郁的甜味在他的鼻息間縈繞。
他把目光轉向地上一盤栗子糕上,盯著不動了。
葉流州注意到這一點,在季六的眼皮子底下拿起一塊栗子糕,塞進自己的嘴巴里,“唔,有點膩。”
他一塊接一塊地吃著,時不時地喝上一口酒,不一會兒,一盤栗子糕就快見底了。
季六一開始還眼巴巴地看著他,慢慢地,隨著糕點的減少,眼底浮現出點點淚光。
“你又要哭了嗎?”葉流州窩在角落,屈著腿,背靠著灶台,好整以暇地問,“為什麼哭,你想吃這個?”
他晃了晃手裡最後一塊栗子糕。
“你說你想吃。”葉流州循循善誘道,“這個就是你的了。”
季六猶豫半晌,動了動唇角,正準備把那兩個字說出來,可葉流州在他發聲的前一刻,抬手就把最後的栗子糕吃下肚了。
於是季六這一聲“想吃”變成了“哇”,他蓄了滿眼眶的淚水噴涌而出。
葉流州趕緊捂住他的嘴巴。
可這短暫的一道聲音已經引起了廚娘的警覺,腳步聲向這邊移了過來,同時有宮女道:“剛才是什麼聲音,那邊是什麼人?”
“快來看,這裡的糕點怎麼不見了?”
葉流州笑著捏了捏季六的臉,轉身獨自悄無聲息地翻出窗。
被撇下的季六正眼淚汪汪地暴露在宮女們的視線下,兩方相對,他的小鼻子下面冒出一個氣泡,在空中輕輕炸開。
——
“季六……”記憶的河流回溯而來,葉流州睜開眼睛,他扶著額頭從床榻上坐了起來,深深皺起眉頭,“為什麼會想起以前的事……”
是因為阿仲和當年的季六有幾分相似嗎……
他抬起頭,屋裡的木fèng間露出一縷縷的陽光,浮塵在半空中不斷翻飛著。
下午陽光曛人,院裡一棵桃樹,枝葉間滿是碎金。
廊下堆著一捆捆柴禾,許延穿著一身收袖圓領袍,胸前刺有暄和通寶的方孔銅錢,他雙手握著斧頭,手起刀落,木墩上的柴禾裂成兩半。
許夫人坐在旁邊,手裡端著一盞茶,她頗為無奈地嘆道:“告訴你多少次,在京城裡營生也就算了,不准摸進宮去,你就是不聽。”
許延專注地劈著柴禾,“只有那一次。”
“這次回來了就別走了,你離家多年一直一個人,總不是個事,鎮裡別的人在你這個年紀孩子都有了,你記不記得前街那個柳姑娘,及笄韶華,她一直記得你……”
綠意中蟬鳴陣陣,熱浪蒸騰。
“娘。”許延停下動作,轉頭看著她,“我要娶,也只會是我喜歡的人,若是娶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那就是平白耽誤人家。這一點,您比我清楚。”
許夫人和他對視,微微垂下眼眸,掩住了眼底一抹淚光。
“娘。”許延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嘆息。
“好了好了,我其實是想你能在待在家裡。”許夫人擺了擺手,重新揚起笑容問道,“那你在京城,有沒有遇見中意的人?”
在他們後方看不見的屋下,葉流州和阿仲站在糙地上,搭了一個木梯子,葉流州踩著梯子,把阿仲送上屋頂後,自己也爬了上去。
兩人趴在高高的瓦塊上,看見下面許延在和許夫人說話,離得有些遠,聽不見具體的內容。
阿仲拿著幾張紙,搗鼓翻折了好長時間都沒有疊成型。
葉流州接過,修長白皙的手指飛快翻動幾下,疊成了一個仙鶴,“給。”
“怎麼做到的?”阿仲驚喜地把仙鶴捧在手裡,“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會。”
葉流州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問:“阿仲,你哥有打過你嗎?”
“沒有啊,哥哥的脾氣雖然不太好,但是從來沒有對我動過手。”阿仲心裡隱隱產生了一點不好的預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