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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遠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完全不加理會,荊茯苓則道:“技不如人就別妄圖挑戰師兄,瞧瞧,師兄早應該直接宰了他。”
葉流州道:“等等,你們不會在這裡打起來吧?”
“當然不會,別把這幫螻蟻放在眼裡。”荊茯苓端碗享受地嗅了嗅酒香,“咱們來喝酒!”
葉流州嘗了一口,道:“是果酒,荊遠要嘗嘗嗎?”
“師兄從來不喝酒的,一滴不沾,在山莊的時候老莊主管得很嚴,醉酒的人可練不好劍。”荊茯苓道。
葉流州看了一眼荊遠,心道原來是這樣,昨晚可是一場沒料到的意外。
酒喝到一半,侍女們再盈盈上前,在眾人案几上添上菜餚。
瓷碗裡的桂花糯米藕煮得粘糯香醇,泛著甜滋滋的香氣,荊遠拿著勺子吃了幾口,忽然垂下胳膊,在案幾下按住葉流州的手。
葉流州正挖著赤豆酒釀小圓子,還沒有吃上,被他一驚,滾落在地,“怎麼了?”
荊遠開始還沒有說話,看了一眼醺醺然的荊茯苓,嘴唇煞白,聲音從牙fèng里擠出來:“叫她別吃了。”
他在竭力按捺一股在他身上蔓延開來的痛苦。
葉流州頓時意識到了新端上來的飯菜有問題,瞳孔微微緊縮,想查看他的情況,對方卻道:“別漏出破綻。”
鼎劍山莊樹大招風,在座留意著他們的人可不少,平時里忌憚著荊遠的身手,可萬一他若是露出弱點,難保這些人不會群起而攻之。
近的,對面桌那伙門派便在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葉流州向荊茯苓示意,她喝了不少還有些暈頭轉向,痴痴地笑道:“喊我做什麼?”
“跟你說一件事,別做出太大反應,你師兄好像中毒了。”
“這樣啊……”荊茯苓抱著酒壺又灌了一口,臉上還掛著雲山霧罩的笑,接著反應過來,“噗!”地一聲滿口酒都噴了出去。
葉流州無奈地深深吸氣,轉而大聲道:“荊姑娘!你喝多了我來扶你回來休息吧!”
四周的目光紛紛聚集過來,大多望著他們兩個,那個門派的領頭卻緊緊盯著荊遠的一舉一動。
葉流州道:“少莊主,來,攙把手。”
荊遠的額角布上一層細細的汗,舉止如常地站起身,架住荊茯苓的胳膊向外走。
三人在眾多窺探的目光下走出大廳,身後那門派的弟子壓低了聲音道:“看荊遠的樣子,難道他沒有中毒?”
“不可能。”領頭冷冷地篤定道,“他已經吃了那碗糯米藕,只是暫時壓制著毒而已,待到毒發他內力盡失,只能等死而已。”
“可荊茯苓沒有中毒,那婆娘也不好惹,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弟子問道。
“區區一個荊茯苓不足為慮,先跟上,看看他們虛實!”領頭率著一眾弟子離開。
外面夜色瀰漫,荊遠沒走多遠便彎下腰,勉強撐劍才能站穩,緊緊握住吹欒劍的手青筋凸起,另一手捂住嘴,血沫從指隙間流了出來。
“你們先走,咳、我去殺了他們……”
“你這樣還想殺誰啊?”葉流州奪過他的劍,不顧對方微弱的掙扎,把他整個人背在身後。
荊茯苓聽見腳步聲,焦急地道:“你快帶師兄走,我來攔住他們!”
“你行嗎?”
“別廢話!”她抽出長鞭,“這些個卑鄙無恥的小雜碎還不夠我練手的!”
葉流州不再耽誤時間,背著荊遠向夜色里衝去,按照許延給他那份袁府地圖,找到藥房的方向。
深夜裡藥房空無一人,他打開門,把荊遠往地上一扔,開始翻起藥櫃,人參靈芝拋了一地,找出幾味糙藥,搗成汁水,餵給荊遠。
對方還有力氣一偏頭,擺出一副拒絕的樣子。
葉流州道:“我雖然不是大夫,但我這輩子喝過的藥比你過喝的水都多,放心好了。”
待到荊遠喝完藥,他又道:“其實解毒的那幾味藥都差不多,應該能解毒的,當然也可能解不了。”
怎麼可能差不多?!
荊遠森寒地看著他,“……”
葉流州和他對視了數息,聳了聳肩道:“聽天由命吧。”
兩個人背靠著藥櫃,坐在冰冷的木板上,望著窗閣投下的月光。
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荊遠感覺一陣難以抵禦的倦意和疲憊,漸漸地閉上眼眸,想要休息一會,忽然沉寂的屋裡響起葉流州的聲音:“荊遠,別睡。”
他抖了抖眼睫。
葉流州手臂搭在屈起的腿上,看著窗外一動不動,只道:“荊遠,你要是睡著了就會死,堂堂鼎劍山莊少莊主若是死在這群鼠輩手裡,你父親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少年動了動唇角,清澈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微弱的沙啞,“……我爹才不會這麼想。”
他頓了頓,道:“謝臨澤,你是不是,也中過毒?”
對方沒有回答,四周又恢復了一片沉寂。
荊遠感到流淌在四肢百骸的疼痛已經麻木,身體在一寸寸地冰冷下去,他已經無力再發出半點聲音,意識不斷在深淵的邊緣沉浮。
朦朧間感到對方把熱巾敷在他的額頭上,流水一般的長髮垂落一縷,散開在他的面頰上,有手伸來試了試他的溫度,像是最後一絲彌留的暖意。
葉流州坐在少年身邊,摸到他的脈搏還在跳動,稍稍放下心,打了一個哈欠,這時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哐當一聲門被來人踹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飄了進來。
第39章 討教
一個弟子持刀破門而入, 重重地喘著氣,掃了一眼屋裡的情況,不顧攔過來的葉流州, 舉起刀刃砍向躺在地上的荊遠。
雪亮的刀鋒斬破陰影, 卻被身後襲來的長鞭攔住,長鞭啪地一聲抽在他的手上, 弟子吃痛一鬆手刀鋒落地,鞭影再起, 死死纏住他的脖子, 將他整個人向門外甩了出去, 頓時他的腦袋撞在地上暈死過去。
荊茯苓手持長鞭,渾身浴血邁進門,身上的衣袍爛了好幾處, 露出皮肉外翻的傷口,血液順著她的靴子流淌而下。
她抻臂推入一人,卻是個郎中打扮。
“師兄如何了?”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疲憊地出了口氣。
“應該還活著。”葉流州指了指藥櫃, “那有繃帶,你先止血。”
被荊茯苓挾持來的大夫面容蒼老,查看了一番荊遠的情況, 枯樹皮般的手搭在少年腕上,號了一會脈,道:“尚可尚可,不算晚……”
荊茯苓邊糙糙把傷口包紮好, 邊問道:“師兄所中之毒,可有法子解?”
“能解,他中的是劇毒曼陀羅,不過因著他先前喝下的一副藥,暫緩了毒素的蔓延,不然等到現在,以曼陀羅兇猛的毒性來說,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