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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葉流州到了賭坊,與上次不同的是,裡面沒有鬧哄哄地一片,只有一個絡腮鬍子坐立不安地等著,見了他邁進門檻,立刻從座位上跳起來,先往葉流州身後探頭探腦地看去,沒有看見人影,才搓了搓手,訕訕地道:“那個,蓑衣客沒來啊?”
葉流州似笑非笑地道:“怎麼?你很期待看見他?”
“不不不……”絡腮鬍子連忙擺手。
“那我要消息帶到了嗎?”
“您說的那位許公子,是不是從沽上來的船遇的難,那船上沒有被暴風雨沉沒海底,只是有一小半的人落了水中,我查了沿海一帶打撈上的屍體,確定沒有找到您說的這個人,只怕他被捲入海底,已經……死無全屍了。”絡腮鬍子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
葉流州額角一條青筋明顯地浮現,他猝然抬手一把扯住絡腮鬍子的衣襟,怒道:“滿口胡言——”
第37章 交匯
“這、這是我的人查到的消息, 絕對不可能出錯的……”絡腮鬍子慌忙說著,忽然看見男人的眼底浮現出詭異的紅色,像是血液滴落在漆黑的瞳孔里, 一寸寸地暈開, 鮮明至極,宛若流轉著血腥氣。
他不禁毛骨悚然, 顫抖著聲音道:“你……你的眼睛……”
葉流州意識到了什麼,鬆開對方, 閉了閉眼, 按捺下翻騰的怒火, 那些血色漸漸從他眼裡消褪,又恢復了往常的黑瞳,他平復了一會情緒才開口:“只是血絲而已……最近這一帶的外來者你清楚嗎?”
絡腮鬍子驚惶地往後退了一步, 好半天才緩過來,不安地拿起桌上的一沓紙交給他,稍稍吸了一口氣,道:“近來袁將軍開三大門, 嶺北出入來往者眾多,其中有很多江湖門派,以及附近城鎮的地方豪紳入住袁府。”
許延若是能夠安然無恙的來到嶺北, 定會來袁府找他,葉流州翻著一頁頁的卷宗,上面詳細地記載了這些江湖人,和想摻和進袁家勢力的巨賈商人的背景。
“怎麼沒有鼎劍山莊的人?”他問。
“啊?”絡腮鬍子愣了愣, “您不是和荊家的人是一起的嗎?還要查他們?”
葉流州不置可否,“他們從羽水來嶺北做什麼,你清楚嗎?”
“這……還不是為了三大門嗎?”絡腮鬍子訕訕地道,“都指揮使司那三座門歷經百年風雨,最初是為了選拔能人異士鎮守都司,抵禦北嬈鐵騎,久而久之便成了江湖人俠士證明實力的地方。雖然暗裡大家都清楚袁將軍是為了招攬高手,但明面上的由頭,不還是強者之間一決高下的比武場麼……”
葉流州嗤道:“以鼎劍山莊在江湖中的勢力和地位,還需要參加三門大比嗎?”
“可能是為了贏了比試得到那些稀世珍寶?”絡腮鬍子試著道。
葉流州沉吟片刻,拿著卷宗向門外走去,身後的絡腮鬍子見他的背影遠遠離開,才長長地吁了口氣,發現背脊的衣袍已被浸濕。
從袁府在都司之間隔了一個市集,遠遠便能看見那座巍峨高聳的石門,越往後的石門越高,第一道石門已經打開,上面左右兩面雕刻兩條飛龍,前爪相抵,各自回首遙望,猶似奔騰在雲霧波濤中。
攢動的人頭在這座門下顯得極為渺小。
進門後是一片寬廣的石地,比武台建在正中,視野開闊,上面有人在搏鬥,下面看眾人聲鼎沸。
高處搭有看台,端坐著一排人,應該是一些江湖名宿,袁家的長輩們和幾個都司千戶、總旗等參將,中間的位置是空著的,袁軒峰沒有露面。
主道上人群熙攘,兩邊插有旗幟,獵獵飛揚,葉流州行走在其中,觀察著四處的行人,覺得有一道視線落在他的身上,便回頭去看,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遠處荊茯苓在擁擠的人群中踮起腳,朝他招手,大聲道:“看這裡!”
她的身形高挑,穿著一身灰不溜秋的袍子,頭髮像個男子那般束著,若不是聲音,且不注意喉結的話,委實有些男女莫辨。
“只有你一個?你師兄呢?”葉流州問。
“今天我們本來是不打算來這的,可是有個小門派向鼎劍山莊下戰書,揚言要挑戰師兄,言辭極其猖狂,隱而不發可不是山莊的作風,於是師兄便接受了。”荊茯苓拉著他在一邊看台坐下。
“現在他人呢?”
“喏,你瞧。”荊茯苓指向長道上的一個方向,“其實他們門派跟咱們有世仇,好像是掌門還是首徒死在老莊主的手裡,這不,一直掛恨著呢。”
葉流州望去,只見荊遠獨身而立,對面站著黑壓壓的一伙人,為首一個魁梧大漢正指著他的鼻子叫囂著什麼。
荊遠一聲不出,轉身向後方走去,他應該是想去比武台,可對方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面對這麼多人懼了,想要逃走,立刻伸手去抓他。
手還沒有按住荊遠的肩膀,吹欒劍即刻出鞘,寒光呈一道弧線閃過,那五根手指頭頓時與手掌分離,靜了那麼一息,隨即響起來的是一聲劇烈的慘叫。
荊茯苓深表惋惜地搖了搖頭。
葉流州感慨還好離得遠,血液沒有波及過來。
那人眨眼之間被削去了五指,不可置信地連連後退,被手下弟子們攙扶住,回過神後面對四周行人投來的目光,感到顏面盡失,惱羞成怒地對弟子們喝道:“你們快上!給我殺了他!”
眾多弟子前仆後繼地團團圍了上去,荊遠站在包圍圈中神色淡淡,抬起手中的吹欒劍。
這下沒人再管比武台上的戰鬥了,紛紛轉向台下的直道,三門比試講究點到為止,若是兩方實力不濟,那比試便非常無趣了。
而荊遠則從來沒有點到為止的意識,他一出手便是殺人,讓場上的眾人頓時為之一驚。
他殺人的動作又快又利落,仿佛對手不過是一群牲畜一般,揚起的每一劍,都是貼著脖子划過,淺了頸脈血液狂飆,深了人頭脫落滾下地。
荊茯苓顯然習以為常,隨意地看向直道的另一頭,拍了拍葉流州道:“快看,好大的排場!”
六匹雪白矯健的白馬拉著一輛奢華的馬車向這邊行來,後面連著浩浩蕩蕩長長一列隨從。
因為前面圍觀打鬥的人群太多,堵得車隊停了下來,一個容貌嬌俏的侍女來到車廂前,把裡面的人扶了下來。
荊茯苓原本還翹首以待,見是個腦滿肥腸的胖子挺著大肚子走下來,便失望地“嘁”了一聲。
葉流州翻了翻手裡的宗卷,上面記著此人的來歷,乃是嶺北附近城鎮裡的商賈,經營一些茶葉、鹽之類的生意,積攢了一筆不小的財富,名為萬泓,雇了幾位高手參加三門比試,想要藉此和袁軒峰搭上線。
他往後翻了一頁,卻沒有找到他雇的人手信息。
這時直道上傳來一陣哄鬧聲,原來是荊遠和那伙人殺著殺著進了人群中,刀劍無眼,人們向兩邊退去,擁來擠去間車隊那邊殃及了好些人受傷,一個弟子向馬車後方躲去,撞上了動作緩慢的萬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