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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流州搖晃搖晃地走到許延面前,圍著他轉了幾圈,接著輕輕一笑。

    邊上三個夥計心裡為他揪了把汗。

    許延袍子上的金絲紋著銅幣的圖案,仔細看有字印在上面,葉流州的笑聲越發劇烈,說起話來語調微微上揚,他念出對方袍子上的字:“暄、和、通、寶?”

    接著,他的笑音效卡在喉嚨里,因為許延一把抓住了衣襟,直接轉過身拖著人向前走。

    “老大!”阿岸一驚,和繡繡他們連忙勸阻道:“有話好好說!”

    “老大別……這大半夜的,你要帶他往哪裡去啊!”

    許延直接把葉流州拖出了客棧,阿岸他們要追出去攔,卻被他一個手勢定在原地。

    因為前幾天城裡嚴禁通行,加上深夜,路上並沒有什麼人,只有天色一彎殘月,寒冷的風穿過樹梢。

    葉流州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他拖了了一路,臨近河畔,許延停下腳步,他心裡大感不好,還沒有掙扎,就被對方直接甩手一扔,成一道弧線甩了出去!  

    噗通一聲!葉流州掉進河裡,冰冷的河水瞬間刺進渾身的骨骼中,他手腳並用的掙紮起來,眼前無數泡沫碎影翻騰,又淪為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好半天,他才從水面上冒出頭。

    河畔上,許延半蹲下來,目光不帶任何情緒,淡淡地問:“酒醒了嗎?”

    葉流州哆哆嗦嗦抱緊胳膊,點了點頭。

    許延站起身,不再看他,轉頭往來路走去。

    葉流州聽著聲音上了岸,帶著濕漉漉的水跡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不言不語,綴著長長的影子回了客棧。

    大堂里繡繡等人一直在候著,見著渾身濕透的葉流州大吃一驚,連忙讓阿岸去拿毯子和乾淨衣物,又讓胖廚子去做兩碗面。

    葉流州換好衣服,在溫暖的爐邊烤著,繡繡過來喊他:“過來吃飯吧,你喝了那麼多酒一點飯都不吃可不行。對了,老大夜裡回來一定也沒有吃飯,給你們兩個一人做了碗面,我記得你不吃蔥蒜對吧,沒有給你放。”

    葉流州抬起頭,朝她微微一笑。

    繡繡也回以一笑:“可別惹老大生氣了,其實如果不是我們做錯事,老大是個很好的人。”  

    葉流州嘆息一聲,跟著她到桌邊坐下,對面坐著頭也不抬正在對帳本的許延。

    直到胖廚子把面端上來,一條條鬆軟的麵條浸在金黃色的湯汁里,放了幾塊蘇嫩的牛肉和一些蔥花,香氣撲鼻而來。

    胖廚子沒有注意裡面的蔥花,直接把碗放在葉流州面前,許延正要移過來,卻見葉流州像是沒有看見上面一層綠油油的蔥花,動筷吃了起來。

    許延皺起眉,他看了繡繡一眼。

    繡繡坐在一旁,注意到這個眼神,看向葉流州,發現他拿錯碗了,便問:“前幾天你看見一絲蔥花都要挑出來,怎麼今天能吃下去了?”

    葉流州幾乎不可察覺地頓了一下,然後準確地把目光落在繡繡身上,笑道:“忘了。”

    說著,他還是沒有去像平日一樣把蔥花挑出來。

    許延道:“繡繡,夜深了,你們去休息吧。”

    “好。”

    繡繡幾人離開了後,許延伸出手,不發半點聲音,引不起任何波動的在葉流州眼前晃了晃。  

    對方沒有任何的反應。

    許延的瞳孔微微放大,有些愕然,猶豫一下,還是出了聲:“葉流州,你是不是……看不見?”

    第7章 診治

    葉流州僵住了,他還在想剛才因為落水,可能有些受寒,竟然沒有聞到蔥花的味道,這下乍一聽到許延的話,簡直如同驚雷過耳。

    屋裡陷入一片沉寂。

    許延等不到他的回答,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把手伸出來。”

    葉流州剛被教訓過,沒有跟他反著來,把胳膊伸出擱在桌上,問:“你還會看病嗎?”

    許延沒回話,手指落在他的腕上,感覺到了對方極低的體溫,邊診脈邊打量葉流州,目光若有所思,想起第一次在太玄殿見到他的樣子,這傢伙來到客棧後,看不見還裝作能看見,究竟是過的什麼日子。

    診了會脈,他問:“單是晚上看不見?”

    葉流州又不吭聲了。

    許延過了一會兒,收回手。  

    葉流州看著他,等著他的結論,可對方並沒有說起眼睛的問題,只讓自己把飯吃完。

    葉流州被發現了,索性也不再遮掩,抱著碗蹲在青石水槽那裡,憑感覺慢吞吞地把上面一層蔥花挑出去,一口接一口喝完濃湯,吃進了蔥花就呸呸吐掉。

    等他大廢功夫吃完飯,感覺渾身都暖和了,打算把碗洗乾淨,可事與願違,一不小心手滑把碗給摔成了兩半,聲音清脆,讓他連忙回頭去聽許延那邊的動靜。

    卻始終沒有響起腳步聲,摔碎了碗他都沒有發作的話,只有一個可能性,許延又離開了。

    葉流州趕緊收拾一下碎片,若無其事地打了一個哈欠,回房睡覺去。

    待到次日,葉流州一早就聽見有人在敲門,他拿被褥蓋住腦袋,可還是擋不住聲音傳進耳朵,只能揉著睡眼下榻去開門。

    門外面站著阿岸,見他出來了,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快步往長廊走。

    “怎麼了?”葉流州問。

    “老大回來了!”阿岸帶著他躡手躡腳地在二樓圍欄處蹲下,從木欄的fèng隙間往下看。

    “這次怎麼回來這麼快?”葉流州忍不住犯困,哈欠連連。  

    正值清晨,初夏的陽光早早撒出,風和日暖,窗閣下面跳躍著金色的碎影。

    樓下桌邊兩人對坐,落入一片氤氳的晨光里。

    其中一人是許延,另一人一襲雪白的袍子,一手持摺扇輕搖,正和許延低聲談話。

    白袍子道:“我就知道京城這事跟你有關係,你惹出的事自己解決了,你不出城別人還要出去,知不知道在我整天在京城裡被禁軍追的瞎轉?”

    許延道:“解決不了,等兩天風頭過了再說吧。”

    隔得有些遠,葉流州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問阿岸:“那是誰?”

    阿岸搖搖頭:“不知道,應該是老大的朋友……”

    正說著,忽然葉流州聽見樓下許延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放高聲音喚道:“葉流州——”

    阿岸連忙縮回頭,推了推他,葉流州走下樓,坐在許延旁邊,和對面的白袍子目光相接。

    白袍子手指一動,刷地把摺扇合上。  

    許延對葉流州淡聲介紹道:“這是周垣。”

    白袍子再刷地展開扇子,遮住半張臉,彬彬有禮地朝他頷首示意。

    葉流州:“……”

    周垣這個名字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乃是聞名遐邇的醫師,精於內外傷病,善針灸、湯藥,可以算是當世神醫。終年週遊山水,行蹤不定,常常出沒在荒僻山林,找他治病的傷患數不勝數,但凡能找到其人無不藥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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