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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扭頭看見謝臨澤和許延,站起身道:“這就是我的美人,它們的嗅覺還算不錯,你們最好不要亂跑。”
“話真多。”謝臨澤不再看他,拍了拍身邊的許延,向前繼續走去。
鹿嶺腳下的岩石嶙峋錯落,石fèng間延伸出寥寥幾枝臘梅來,根精如潑墨,淡黃色的花瓣還沒有完全綻開,點綴在雪地中,幽香淡淡影疏疏。
萬樹松蘿萬朵銀,一行人不急不緩地走著,留下一連串黑色的腳印,三隻獒狗首先撒開蹄子沖了出去,鹿嶺松林的景色極美,天地銀裝素裹,無暇而靜謐,玉樹瓊枝,偶然有風經過,枝頭上的積雪漫天捲地落下來,紛紛揚揚猶如白色的梨花。
謝臨澤聽見鳥啼聲抬起頭,只見樹上蹲了幾隻銀喉長尾山雀,小小的毛茸茸一團,見了人也不怕生,嘁嘁喳喳地叫著。
他看著山雀有飛下來的意思,想摸一摸,便把手從狐毛手籠抽出來,那山雀果然落了下來,還沒有停在指尖,赫連丞忽然走過來,頓時驚飛了山雀。
“麻雀有什麼好看的?我告訴你,鹿嶺頂上有一處溫泉,我還叫人修了木屋子,想不想去看看?”赫連丞帶著得意之色道,“你們中原沒有這樣景色吧?”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啪地一聲響,一團碩大的雪球在他臉上炸開!
赫連丞的聲音卡在嗓子裡,碎雪散落,他看見面前的謝臨澤又從地上抓起一團雪,在手裡掂了掂,當即往旁邊一閃,大喝:“美人——”
林間又響起犬吠聲,越來越近,謝臨澤來不及回頭去看,身後便被什麼東西一撲,整個人頓時骨碌滾下山坡!
另一邊的許延見了顧不上赫連丞的大笑聲,連忙奔下去,看見男人倒在雪地上一動不動,帽兜落下,黑髮觸目驚心的散在雪地上,像是暈過去了,便慌張地把他抱起來,“臨澤,你——”
頸後突然被塞了一團雪,順著落進了袍內,溫熱的衣袍里一下子浸入刺骨的寒冰,那種感覺簡直悚骨,他當即整個都僵硬住。
許延抱在懷裡的男人不知何時睜開眼眸,勾住他的脖頸,促狹地笑出聲,“延兒,別這麼緊張啊。”
下一刻許延僵硬地動作起來,把他往地上一丟,謝臨澤見他發脾氣了,不再胡鬧,起身去拉他的胳膊,“別生氣啊,我幫你把雪掏出來還不行嗎?”
許延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向前走去。
這反應謝臨澤從來沒有見識過,被甩了面子,跟在後面說:“有什麼好氣的?我也讓你塞一回就是!”
許延緘默不言地繼續向前走著。
“還不理我了?不就是玩笑嗎?”說著說著,謝臨澤見他就是不理人,脾氣也上來了,抓了一團雪砸過去。
然而許延根本不會讓他砸到,直接走到一邊跟赫連丞說話了。
謝臨澤這下子心裡更不平衡,砸不到許延,他就直接去砸罪魁禍首赫連丞。
赫連丞一連挨了好幾下,整個腦袋上都是雪渣子,氣得大罵一聲,衝過去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勢,然而對方的攻勢太過猛烈,噼里啪啦的雪球應接不暇,他只能躲到樹後,憤怒地沖許延咆哮,“你也不管管!”
許延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
赫連丞只能喊救援:“美人快去咬他——!”
緊跟他的號令,兩隻棕紅色的獒狗兇猛地一撲而上,許延神色一動,然而這時候再過去已經太晚了。
只見獒狗勢若破竹地沖向謝臨澤,露出森森利齒,口水在半空中橫飛,接著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他的小腿。
謝臨澤愣了愣,順勢蹲下來,摸了摸獒狗的腦袋,“乖。”
赫連丞簡直如遭雷擊,對著叛變的獒狗恨鐵不成鋼,“怎麼會這樣?”
第86章 酒夜
他氣不過從地上抓了一大團雪, 正準備對毫無防備的謝臨澤砸過去,誰料才揚起手,腦袋驟然之間又遭遇了一次襲擊。
冰渣子順著面頰和後頸往衣袍的fèng隙里落去, 赫連丞的攻擊被打斷, 打著哆嗦扭過頭,看向襲擊他的人, 然而後面的許延非但沒有絲毫愧疚之心,反而用帶著警告的目光對上他。
赫連丞左右看了看兩人, 覺得這山嶺是沒法再繼續走下去了, 氣急敗壞地對四周的侍衛招了招手, 對獒狗喊道:“美人,回來走了!”
兩隻獒狗充耳不聞,繼續享受著謝臨澤的撫摸, 甚至呼嚕著翻了一個身,露出柔軟的肚皮。
氣氛再度陷入了僵持,周圍馬上的侍衛們紛紛尷尬的轉開目光,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
赫連丞怒到說不出話, 憤憤一甩袖袍直接走了。
許延看向謝臨澤,男人的狐氅和頭髮上還沾著細雪,因為獒狗的親近, 臉上露出極為少見、暢快明朗的笑容,像是雪山上潺潺流動的清泉,不帶半分思慮和顧忌,昔日沉壓的陰霾無影無蹤。
他沒有說什麼, 轉過身跟著隊伍朝山下走去。
後方的謝臨澤見眾人都離開了,便也起身跟上他們的腳步,兩隻獒狗在左右轉著,他聽見許延對赫連丞道:“你能否動用人手在北嬈找到一個人?”
不到萬不得已,許延是不想將周垣也在北嬈的行蹤暴露給對方,可他們失去聯絡一連數日,一定是出了事。他對於這裡的地形並不熟悉,找人如同大海撈針,還可能被費連氏發現,不如交給赫連丞派人來找。
說到正事,赫連丞正色起來,“嗯知道了,我會派人去尋。”
回到王宮裡接下來好幾日,謝臨澤泛起鬱卒,因為塞雪球這點小事,許延整天都對他愛答不理,把他當做一團空氣般置若罔聞。
謝臨澤不禁反醒起自己的言行起來,還想著給對方做一份桃花蘇補償一下,奈何北嬈食材和工具都不足,做出來的東西比第一次還要難以下咽。
夜深了,他趴在案几上昏昏欲睡,離爐火很近,渾身被烤得暖洋洋的,許延經常出門不見蹤影,他聽見木門打開的聲音,睜開眼睛看見年輕的男人邁步進來,一邊走一邊拆開肩上黑氅的皮甲,在鹿皮絨毯上盤腿坐下,神色淡淡地拿著一本卷宗翻著。
謝臨澤驅散睡意,勉強打起精神,單手撐著頭,“許延,你要不要教我北嬈話了?”
最近一直沉默不言的許延開口了,他的眼睛依然粘在書頁上,“沒有時間。”
他打了一個哈欠:“沒有時間?你最近都不待在這邊,是去做什麼了?”
許延搭在紙邊手指一頓,“你想知道?”
謝臨澤見他有想說的意思,坐直身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
許延卻放下書,重新拿起黑氅,“正好我要去鹿嶺一趟,你要不要來?”
“這個時候去那做什麼?”謝臨澤疑惑起來,“何況赫連丞的人還在監視咱們。”
“你只需要說去還不是不去。”許延向門的方向走去。
謝臨澤知道他若是說一個不字,對方一定又會因此繼續保持著一種不理人的態度,他雖然十分不想在這樣的大冷天上山,但實在難以忍受最近冰封般的氣氛,只能穿上狐裘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