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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花豹
葉流州又疊了張紙鶴,乘風往前一擲,穿過紛沓的碧綠落葉,落下烏黑的屋檐。
他道:“阿仲想去哪裡玩?”
阿仲撓了撓頭,“我想去山上玩,可哥哥從來不讓我去。”
葉流州朝他眨了眨眼,“別聽他的,我悄悄帶你去。”
兩人下了房,躡手躡腳地把木梯子架上布滿青苔的牆上。
在他們翻過牆後,院裡的許延似有所覺,回過頭,只見桃樹之下,紙鶴翩然落地。
離鎮倚山腳而建,滿山浮嵐暖翠,繚繞著飄渺的白霧,寒露瀰漫。
小案幾用幾條長布綁在葉流州的背上,他拉著阿仲踩在泥土中,慢悠悠地往山上走。
阿仲扯住他的手臂,指了指樹梢上飽滿的紅到發黑的楊梅。
葉流州抬手摘了一顆塞進他的嘴裡,“這玩意兒泡酒喝倒是不錯。”
“嘶,好酸。”阿仲捂住半張臉,被楊梅酸得五官都扭起來了。
葉流州朗聲笑了起來,他把袍子一兜,摘了滿懷的楊梅,問:“還要不要了?”
“不要了。”阿仲連忙搖了搖頭。
“這上頭有鳥窩,給你摸個鳥蛋。”葉流州道,“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天天上樹。”
“我也要看看,讓我看看!”阿仲張開雙臂,讓葉流州把他抱起來,兩顆腦袋湊在一起,盯著鳥巢里一隻剛孵出來的小鳥。
“沒有鳥蛋了,可惜。”葉流州嘆道,“咱們把鳥拿去烤了吧。”
阿仲掐他,“小鳥你都饞,趕緊走啦。”
“好好好。”
兩人來到山腰一處攬盡光景之地,放下小案幾,鋪開宣紙,阿仲神色專注地握著狼毫,邊望向遠方的景色,邊提筆勾勒著形狀。
葉流州翻了翻他的包裹,“出來描畫怎麼還帶著書?”
阿仲道:“因為到了晚上娘會抽查我讀書的,等會畫完了再背。”
葉流州靠著樹坐下來,翹著腿,一邊翻書,一邊吃著楊梅,汁水把他的手指染得一片紅,“看來你不喜歡讀書。”
阿仲苦惱地撐著圓下巴,道:“看見書就想睡覺。”
葉流州點了點頭:“的確枯燥。”
“那你以前讀書的時候怎麼度過的?”阿仲好奇地問。
“我以前啊。”葉流州道,“既然想就做了,夫子講課的時候,差不多一半時間是在睡覺。”
阿仲深以為然道:“難怪你一問三不知,什麼也不會。”
葉流州笑了笑,日光漸漸下移,夕陽霞光萬頃,山下湖水倒映著餘輝。
阿仲張大眼睛,呆呆望著這一幕,又低頭看著畫紙,擰起兩條眉毛,鬱悶地道:“明明景色這麼美,我畫得怎麼就這麼奇怪?”
葉流州湊在案幾邊,望著雲霞披紗,覆蓋遠方,握著阿仲抓筆的手,往畫上塗去,“主要是顏色不均勻,山的顏色,水的顏色,由深至淺,還有光線交織在一起的環境邊緣色。”
經他寥寥幾筆修改,山水層巒聳翠,煙波浩渺,丹霞似錦皆落在紙上。
阿仲露出了驚愕的神色,好久才反應過來,看看畫,又看看葉流州,不可置信地道:“想不到你畫的這樣好……”
葉流州剛準備說幾句,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沙沙的聲音,他和阿仲同時回過頭,臉上的表情都變了。
只見一隻身形高大的斑斕花豹,正從枝幹上緩緩爬了下來,它的牙齒和爪子極為尖銳鋒利,唾液從牙fèng里滴滴答答地滴落在糙地上,倒豎的冰冷瞳孔緊緊盯著面前兩人的一舉一動。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你哥不讓你上山了。”葉流州喃喃道。
兩方對峙不到片刻,花豹猛地掀起前爪一躍而起,朝他們撲來!
同時葉流州抱起完全嚇傻的阿仲朝後退去,再倏地弓下身,花豹去勢兇猛,從他們的頭頂一掠而過,爪牙險險勾破了葉流州背脊的衣袍。
不等花豹落地,他把阿仲抱在懷裡往山下跑去,後面凶獸窮追不捨,眼看距離一寸寸的拉近,經過一棵參天老樹時,他把阿仲向上一拋,正好掛在高高的枝幹上。
葉流州躲過花豹隨即而來的一撲,用布包住手掌,兔起鶻落般攀上樹,落在阿仲對面的枝幹上。
花豹搖擺著長長的尾巴,圍著樹繞了一圈,接著敏捷地向上一躍,在阿仲的驚叫聲中,穩穩爬上了他們下面的樹杈,喉嚨里溢出低沉的嘶吼,一步步地緊逼過來。
忽然花豹的爪下一停,動作定格住,它不安地抖動著皮毛,卻沒有再靠近兩人。
“怎、怎麼了?”阿仲顫抖著聲音問。
葉流州站起身,“我們置身的這棵樹,是箭毒木,所分泌的樹汁含有讓人瞬間麻痹的劇毒,對於野獸的效果也應該不小……你小心別讓皮膚沾上樹汁。”
阿仲吞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葉流州朝他一挑眉,“殺了這畜生。”
他用幾層布在重重包住了手掌,折斷了一枝箭毒木的樹杈,辱白色的液體從斷口處流了出來,甩向近處的花豹。
花豹一隻眼睛粘上毒液,痛苦地嘶吼起來,掙扎間讓整棵樹都劇烈顫動起來,阿仲一個站立不穩,朝樹下跌去!
葉流州連忙跳下來接住他,花豹完全被激怒了,緊跟其後帶著呼嘯風聲的一爪子拍向阿仲,葉流州一把把他拉進懷裡,那一爪狠狠落在他的背上,他帶著阿仲在地上翻滾幾圈,卷著碎石雜枝栽下山坡。
滿身泥土的兩人還沒有站起身,身後花豹已經近在咫尺,張開血盆大口猛地咬向葉流州!
猛獸帶著飛濺唾液的森寒獠牙不過分毫之差,眼看他就要命喪於此的那一刻,一道陰影划過林間,掀起星星露水,一抹刀光宛若雷電霜雪縱橫而下!
與此同時,一聲厲喝在這一方深林間乍響:“葉流州——!”
葉流州驟然回身,一把捂住了阿仲的眼睛。
第16章 黛色
潑墨般的鮮血於半空中飛散,濺落在他的身上,濃重的血腥氣層層泛開,讓葉流州恍然間感到有些難以呼吸。
血液順著他烏黑的鬢髮,白皙的臉上不斷滴落。
面前兇猛的花豹如同漏氣般噗通倒下,露出了身後手持陌刀,輪廓深沉的男人。
許延一刀斬殺了花豹,慢慢地抬起眼睛,目光陰冷,像是深冬嚴寒里飄散的冰雪,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在抑制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火,“你究竟在做什麼?誰允許你帶阿仲出來的?”
葉流州還沒有回答,阿仲便反應過來掙動起來,大聲道:“不是的!是我讓葉哥哥帶我玩的!”
他沒能掙脫掉葉流州捂在他眼睛上手,向前邁了一步,“哥哥你別這麼生氣!我們又沒有事……”
許延不由分說地抓著阿仲的胳膊,把他從葉流州身前拉過來往肩上一扛,“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