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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延想起來了還有這麼一回無心之舉,點了點頭,將茶盞放下,站起身對屋裡一眾村民道:“我知道你們來此是為何故,你們的村莊被土匪燒毀,我會安排人讓你們在城裡先安頓下來。”
屋裡響起一陣感激涕零的道謝聲,還有村夫要向他跪下磕頭,許延自然不會受禮,看了一眼葉流州,穿過人群向門外走去,沒有走出一步,忽然一個府中侍從急忙跑去,道:“稟報公子,城外有一個土匪,聲稱要向您討回他們家大當家的弟弟!”
“嗯。”許延並不意外,應了一聲,“關在府里也無用,把他從柴房裡拖出來,跟我去城外。”
一眾黑壓壓的村民隨之跟上他,葉流州也要跟他們前去,忽然看見門口探出一個腦袋,荊茯苓朝他招了招手,道:“我和師兄要回羽水了。”
“我送你們。”葉流州道。
兩人繞過長廊向外走去,荊茯苓伸了一個懶腰,打著哈欠道:“這便要離開了,可真快啊。說起來,師兄擬定了這麼多計劃,卻都沒有派上用場,想不到是我們和斥狼鐵騎一起剷除的袁軒峰。”
“對了,袁軒峰被關在府里還沒有人審問,龐清他人呢?”葉流州問。
“收拾都司營兵呢。”荊茯苓笑了起來,“你不知道?許延沒有告訴你啊。”
葉流州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打算何時告訴他?”她笑嘻嘻地道,“陛下?”
葉流州想到許延一旦知道他的身份,那後果一定會慘痛至極。
兩人說著話,到了袁府後門,荊遠已經牽在馬等在一邊了,如同第一次見面那般,少年身著蓑衣,腰懸長劍,透露著一股銳利冰冷的鋒芒。
荊茯苓退到旁邊整理馬鞍,讓他們兩人告別。
葉流州對少年微微一笑:“此歸江湖,有緣再見。”
少年沉默半晌,忽然朝他伸出一隻手,認真地道:“你在朝中的事我有耳聞,需要我替你除去季家嗎?”
葉流州低頭看著他的手,笑容風輕雲淡,道:“你是江湖人,手持吹欒劍,鼎劍山莊的少莊主,朝廷的事今日之後,勿要再插手。”
第52章 驚變
荊遠的神情沒有變化, 他慢慢地垂下手臂,卻沒有挪動腳步,仍是站在他面前, 疏朗的睫毛垂下, 微微掩住黑白分明的眼眸,莫名生出幾分失落的意味。
他這副樣子, 讓葉流州不由難得地反省了一下言行,抱臂拿手指點了點太陽穴, 笑道:“等你回了鼎劍山莊, 我會給你寫信, 如何?”
少年這才抬起眼帘來看他,道:“一言為定。”
葉流州忍不住伸手捋順少年頭上一縷翹起來的額發,沖他點了點頭:“去吧。”
正要收回去時, 荊遠卻攥住了他的手,按了一下的他手心,眼眸盯著男人的臉,緩緩鬆開。
少年不再停留轉身走了幾步, 牽過韁繩翻身上馬,衣袂卷著陽光翻飛,率先向遠方疾馳而去。
荊茯苓也坐在馬背上, 朝葉流州揮了揮手,喝了一聲駕,追上荊遠,兩人一齊縱馬奔遠, 揚起滾滾塵土。
葉流州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薄暮蒼茫中,抬步回到府中,許延和那伙村民已經不見了,他走去馬廄牽了匹馬,策馬揚鞭朝另一頭與荊遠他們相反的方向趕去,打算去看看土匪的事解決得如何了。
卻不知他離開袁府後,一個悄悄躲在巷尾跟著他的蒙面人,向另一側隱去,走進一條隱蔽的巷子,在一戶宅屋前停下,間斷著敲了敲幾下木門走進去。
屋裡是幾十個分散開來的黑衣人,他們的手搭在出鞘的劍上,見到來者是蒙面男四周緊繃的氛圍才稍稍緩解。
蒙面男對坐在石井邊,肩上的停著一隻黑蠍子的為首之人道:“大人,蓑衣客和荊茯苓已經離開,許六和皇上他們朝城外去了。”
城樓外,鴻雁扇動著翅膀,划過有些灰白的天色。
葉流州騎馬出了城門外,看見一片村民中的許延,他的對面站著一個土匪,注視著一大夥人神色緊張地說了幾句話。
接著許延把五花大綁的陳盛從人群里拖出去,像丟麻袋一樣扔給對方。
那土匪顯然有些錯愕,沒料到他會這麼輕易地把人還回來。
葉流州下了馬,朝他走去,喚了一聲:“許延……”
一襲黑袍的許延聽見聲音,側過身朝他看來,頓時臉色陡變,厲聲大喝道:“小心!”
異變頓生,只見葉流州身後,人群中一個高大壯實的村民正高高舉起一把鐮刀,惡狠狠地沖他劈下!
葉流州在聽見許延的聲音後,來不及多想,順從本能朝旁邊一躲,避開了這險些將他劈成兩半的一刀。
在地上滾了一圈,他單手撐著地面,抬起頭,顧不得那村民,眼前發生的一幕讓他驟然睜大眼睛!
離他不遠處,一柄鋒利的長刀從後面刺進許延的身體,從他的胸膛穿透而出!
那一瞬間近乎定格,許延的注意力還在葉流州身上,絲毫沒有防備背後的襲擊。
不可置信在他的臉上一點點放大,緊縮的瞳孔生澀地向下看去,胸前的刀尖閃著冰冷的鋒芒。
下一刻那刀摩擦著血肉抽了出去,許延咳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喪去力氣向前倒了下去!
葉流州不顧一切地衝過去將他抱住,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變得十分微弱,胸口一片滾燙的濡濕。
他顫抖著抬起手,看見滿手猩紅的鮮血,那是許延的血。
四面八方殺出來無數手持刀劍的土匪,將一眾村民團團圍住,甚至村民里還有混入其中喬裝打扮的土匪,城門外這一方天地頓時陷入一片混亂,手無寸鐵的村民們陷入了單方面的被屠殺,慘叫聲劃破天際。
不過轉眼間,地上滿是斷肢和鮮血,有些村民想要逃回城中,卻被擋在城門前的土匪殺死。
守城的四個斥狼兵驚慌失措地想要上前阻攔他們,可剛剛邁出一步,就被數道暗矢射穿了喉嚨,倒下時濺起無數塵土。
在這場腥風血雨的屠殺中,響起了陳盛猖狂劇烈的笑聲,他走到十多個土匪最前面的那個刀疤男人面前,笑道:“哥你總算來了,你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對待老子的!根本不把我們岩風寨放在眼裡,殺光他們都不解恨!”
那刺耳的笑聲如同魔咒一般迴蕩在耳邊,葉流州深深吸了一口氣,拼命按捺下即將崩斷的理智,讓自己冷靜下來,掃視一圈四下的情況,費力拖著許延穿過混亂的人群,躲避開刀劍,向馬匹的方向趕去!
岩風寨的大當家陳虎左邊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破壞了整張面孔的和諧,顯得雙眼有些不對稱,故而看起來分外兇狠,他對面前的殺戮甚為滿意,道:“膽敢招惹我們岩風寨的人,就是這個下場。”
陳盛忽然朝人群里張望起來,“他們有個人抓得我,還打了我一拳,哥你一定為我報仇……”
他伸出的手指向葉流州和許延的方向,聲音變得尖利起來:“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