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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澤靜了半晌,有些無奈地擦乾淨她的淚水,露出一個笑容來,“別哭了,都過去了。”
“我的時間不多了,臨澤,還有一件事沒有做成。”惠瑾皇后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你父皇死前還留了玄蠍衛可以信任,為你所用。”
謝臨澤抬起頭,看見對面半掩著的閣門外靜靜地站在青辭,他垂著眉目,陽光從肩上傾瀉,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薄薄的光霧之中。
惠瑾皇后並沒有看見他,接著說:“你要用玄蠍衛去殺了青辭。”
“為什麼?”謝臨澤聽見自己的聲音問。
“他是一個不該出生的孽種。”對方的情緒很不穩定,瘦弱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是你父皇在和我成親前,和平民女子一夜風流留下的孽種,早該跟他的娘一樣死去,千不該萬不該活到現在……”
謝臨澤幾乎被驚愕所淹沒,記起來當年青辭被帶回宮裡時,她母后的百般忌諱,直到後來父皇勸告,才收斂下去。
“怎麼可能……”他喃喃著看向門外,見到青辭的笑容愈發加深,鮮明而刻骨,卻無聲。
“你知不知道,你出事以後你父皇曾經想過讓他認祖歸宗,冠上謝姓,去代替你成為太子。但是你父皇心裡也清楚,他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賤種,無論如何都見不得光,輪不到他……”
謝臨澤從沒有見過他大方得體的母后,會以這樣的態度去對待他人,只怔怔地望著青辭,惠瑾皇后還在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殺了他,臨澤,只有這樣你才能以絕後患。”
第73章 沒味
大殿奢華堂皇, 無一處不精緻華美,鏤空雕花的窗閣落下深刻的陰影,掩蓋著腐爛的臭味, 宮殿是為這場爾虞我詐的鬥爭中輸家埋骨的墳墓。謝臨澤感到幾分可笑和恍惚, 面對女子懇切的目光,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
這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從走出地窖的那一刻開始, 他便清楚青辭若不是有十足是不會現身的, 只怕在昭德帝死後, 大部分權柄皆落於其手。
這麼想著,惠瑾皇后卻露出了一個心安的神色,像是了卻了一個執念, 她閉上眼眸,擺了擺手,“娘累了,先小憩一會兒, 臨澤,你也先去休息,晚些和娘一起用飯。”
但是到了晚上, 她的病情更加嚴重,太醫輪番守在殿中診治才救了回來,可她的神智卻越發不清醒了,這樣苟延殘喘過了一年後, 惠瑾皇后在睡夢中去世。
謝臨澤登基帝位,常年被關在太玄殿不見天日,他早習慣了適應黑暗,再多的不甘和掙扎都隨著佛羅散平息,在他以為只能做一個傀儡度過餘生時,忽然有一天,毫無徵兆地,太玄殿的宮門被人推開,一隙月光透露隨之進來。
素淨的屋舍里,謝臨澤從漫長的記憶中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被許延緊緊抱在懷裡,下巴擱在對方的肩膀上,他笑了笑,“事情就是這樣。“
在他的回憶中,那些過往太過晦澀不堪,就像揭開結痂的疤痕,露出下面血淋淋的傷口,很多難以渡過的遭遇,只能三言兩語模糊過去。
許延聽著男人用很輕鬆地語氣說完了始末,其中的驚心動魄就算他沒有親眼目睹,也完全能想像得到,一股酸澀感蔓延在他的五臟六腑中,只能像是要把對方嵌進懷裡一樣抱著,艱澀又壓抑不住自責地道:“我當初不該走的……”
謝臨澤輕笑,“沒必要懊惱,那個時候你並不知情,我現在想來依然慶幸當時的決定,沒有讓你那麼早就摻進朝堂的爭鬥。”
許延稍稍鬆開了對方,在男人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兩個人坐在屋裡,外面傳來一陣響動,周垣帶著另一隊白駒門趁著宮裡守衛鬆懈,把大牢中的季函救了出來,一行人暫且在這座小宅聚集。
“這裡已經不安全了,很快禁軍就會搜羅過來……”周垣對阿岸說著話,忽然嘎吱一聲門開了,季函隨之看過去,只見許延抱著謝臨澤走了出來,淡淡地看著他們,“京城裡的確已經不安全,現在唯一能提供庇護的地方也就只有能和青辭分庭抗禮的季家。”
季函盯著他懷裡被遮蓋地嚴嚴實實的謝臨澤,陰沉沉地對許延道:“你早該明白這一點,不過論起劫了人躲進我府中,你還真是親車熟路。”
“一回生二回熟。”許延目不斜視地經過他身邊,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往季府,在季老太爺的安排下住下。
謝臨澤的身體很虛弱,需要好好調養,周垣整日抓耳撓腮地想著對策。
男人坐在窗邊,撐著下巴看向窗外的景色,秋末的天氣總是帶著蕭瑟冷意,今日難得陽光傾瀉,風和日麗,庭下楓樹如火如荼,落進了深綠色的湖水中。
謝臨澤正出著神,許延打開房門走進,在他旁邊坐了下來,手裡端了一碗熱粥。
他懶洋洋地往後一靠,“怎麼又是白粥?”
“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別想著喝酒了。”許延順勢把他一擁,舀了一勺試了下溫度,又吹了吹滾燙的熱氣,才遞到對方嘴邊。
謝臨澤盯著他的動作,忍不住笑起來,“我以前真的沒有發現你這麼會照顧人。”
“有代價的。”
“什麼代價?”男人問。
“等我殺了青辭,拿回母蠱治好你的病你就知道了。”許延道,“快吃,別涼了。”
謝臨澤在他懷裡動了動,尋了一個舒服的躺姿,“是嗎?你能不能現在就跟我說清這份代價?”
他低頭咽下白粥,並咬住勺子不讓許延抽回去。
許延抽了一下沒有抽回去,便掰過對方的臉,“你現在就想試試嗎?”
謝臨澤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壓迫氣勢,感覺有些不妙,不再繼續逗弄於他,連忙牙齒鬆開勺子,佯裝虛弱地咳了咳,轉開話題,“白粥太沒味了,能換碟小菜嗎?”
許延可沒有這麼輕易地放過他,拿碗喝一口白粥,直接就著這個以唇齒相依的姿勢,哺餵給他。
謝臨澤被迫地咽下,迎接對方不容抗拒地強勢親吻,唇舌和氣息交纏在一起,灼熱至極,所發出的水聲格外清晰。
半晌許延才壓著他喘息著退開一點距離,“現在有味道了嗎?”
男人一雙眼睛像是含了水一樣溫潤,背脊因為受制貼在榻上,整個人如同捲縮在他的身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我會好好吃飯的。”
許延看著他忍不住一顆心都在蠢蠢欲動,半刻也無法能耐,手掌順著男人袍下露出的白皙小腿向上探去。
他這輩子活在上一刻為止,從沒有實實在在地摸過一個人的身體,直到現在觸及到軟膩滑順的皮膚,才明白了什麼叫做溫香軟玉。
兩人浸在窗閣下的陽光中,謝臨澤的呼吸有些不穩,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伸出手勾住對方的脖頸,在許延的鬢邊親了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