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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泓險些被撞倒,讓手下攙扶才站起,來不及呵斥,荊遠便落在他面前,吹欒劍斬向躲在他身後的弟子。
手下一見這場面當即驚得鬆開了萬泓,而這大肚子的商賈沒有防備他鬆手,又朝劍鋒的方向摔去。
那一劍裹挾著森冷的寒光,勢若破竹地自上而下,斷然不可能扭轉,眼看萬泓就要被開膛破肚之時,幾根細長的玄鐵絲破空而至,刷地在劍身上纏了數道,硬生生地止住了吹欒劍下劈的勢頭!
這一變故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近處荊遠一頓,遠處葉流州倏地站起身,膝上的宗卷摔落在地。
“怎麼了?”荊茯苓茫然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荊遠那邊,驚訝地道:“哇,師兄的劍居然被攔下來了,那人是誰?”
纏在劍鋒上的絲線在陽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在荊遠微微一頓的時候,將對準萬泓的劍尖拉偏到一邊後,玄鐵絲劃破空氣,收回到來人所戴的田石戒指上。
男人垂下骨節分明的手指,他一襲黑袍,腰封纏著金色滾邊,包裹著挺拔的腰身,長腿踩在馬鐙上,整個人背著光騎在馬上,輪廓鍍上了一層金邊,陽光落在他疏朗分明的眼睫上,目光冷淡掃了一圈混亂的場面,翻身下馬,走到萬泓面前,微微頷首,算是行禮。
萬泓心有餘悸地道:“還好你來得及時!”說著惱怒起來,指著一邊的下屬怒喝道:“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要不是他老子就要死了,付給你們這麼多銀子你們就是這麼做事的嗎?!”
男人沒有對萬泓的話做出反應,而是抬起目光,徑直對上看台上葉流州的視線。
這張臉對於葉流州來說實在太過熟悉,他剛剛想喊出對方的名字,卻發現男人的眼神太過冷淡,像是注視著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葉流州的驚喜頓時像被一盆冷水澆滅了。
萬泓斥責完下屬扭頭對男人囑咐了兩句話,他便轉身向人群外走去,葉流州見他離開,快步邁下石階追了上去,身後荊茯苓喊道:“誒誒,你要去哪啊?”
萬泓認出來了荊遠的身份,也不顧剛才刺向他的一劍,諂媚地一笑:“荊公子,在下久聞大名……”
荊遠根本不搭理他,聽見荊茯苓的喊聲,扭頭看向葉流州離開的方向。
葉流州穿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一片空地焦急地四處張望,卻怎麼也找不到許延的影子了。
靜立片刻,他準備朝竹林的另一頭尋去,身後忽然伸出來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巴,將他拖進了竹林深處。
第38章 虎視
葉流州毫無防備地被人抓住, 一驚之下掙紮起來,可這人力氣極大根本無法撼動,兩人拖拽間驚起竹林棲鳥, 撲動著翅膀飛開。
他扯開男人想轉過身看清對方的模樣, 對方壓制住葉流州劇烈的掙動,一手抓著他的胳膊, 一手捂住他的嘴巴。
葉流州狠狠張口一咬。
男人嘶了一聲,卻沒有鬆手。
葉流州很快嘗到了血腥味, 被對方大力提了起來, 雙腳離地, 被迫從半空中回過身,幾乎嵌進男人的懷裡,本能的垂下目光, 對上男人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
紛紛揚揚的竹葉從半空中落下,幾株翠竹微微搖曳,一枚葉片飄落在男人的黑髮上。
“許……”那隻手還是沒有從葉流州臉上挪開,他睜大瞳孔, 看著許延過了幾息,猛地伸出手去,把他整個人抱住。
許延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目光卻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意味,他緊繃的肩膀和手臂放鬆下來,同樣伸出手緊緊抱住對方。
漫天竹葉飄撒,翠色映著湛藍的天空。
“我一直在找……”葉流州的話還沒有說完, 便見許延對他搖了搖手指,又指了指竹林外,塞給他一張小紙條。
葉流州會意,許延把他放下來,也沒計較手掌上冒著血珠的牙印,拂下他肩膀上的落葉,附在他耳畔輕聲道:“我先走一步。”
葉流州注視著對方點了點頭。
許延轉身向竹林深處快步離開,葉流州忽然聽見另一頭傳來一道腳步聲,看過去,原來是尾隨而至的荊遠。
少年撥開面前遮擋視線的翠竹,掃視一圈林子,目光落在葉流州臉上,定格片刻,開口道:“那人是誰?”
“這裡除了我們還有誰?”葉流州輕描淡寫地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荊遠面無表情地指了指他的嘴巴。
葉流州抬手一抹嘴,發現手上沾著一抹血跡,應該是剛才咬破了許延的手。
他咳了一聲,“我這是上火,對,上火……說起來,你跟著我做什麼?”
少年神色冰冷,並不答話,直接向竹林外走去。
葉流州跟上,離開都司三門,回到袁府別院裡關上門窗,打開紙條,上面寫著:
袁軒峰已經知道季家遣人來到嶺北了,正在派探子和死士逐一尋查,你暫且和鼎劍山莊的人待在一起不會被發現。
翻過背面,詳細地畫著袁府地圖。
葉流州盯著紙條看了半晌,記下地圖,起身把紙放在燭火上燒燼。
不一時荊茯苓回來,大聲在門外道:“你們兩個說走就走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叫上我!晚上袁家宴請所有參加的三門比試的俠客,你們去不去?”
葉流州拉開門,笑著道:“不去晚上豈不是沒有飯吃了?”
“是的。”荊茯苓扭頭敲對面荊遠的房門。
“袁軒峰會不會出席?”他問。
“那傢伙才不會在這種場合出現,他可惜命了,估計是都司參將出面主持。”荊茯苓道,“師兄師兄,你倒是快出來啊!”
吱呀一聲門開了,她險些一頭栽進去,扶住穩身形,少年從旁走出來,三人一起去了前面的正廳。路上只有荊茯苓聒噪地說個沒完,剩下兩人一個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話,頗有些心不在焉,一個完全秉著沉默是金的原則。
暮色四合,正廳燈火亮如晝,侍女結隊而行,端著飛觥獻斝擺上兩邊案幾,中間一口青銅大鼎,雕琢著騰蛇圖騰,正上方一座嵌金寶座,扶手是兩頭銅貔貅,後面牆壁上架著橫鑲滿寶石的利劍,左右沒有置放燭台,而是兩顆碩大的夜明珠。
“其心昭昭啊。”葉流州走進去,看著擺設意味深長地感慨一句。
大廳中熱火朝天,一群莽漢在座其中,也不講究,嫌用杯子喝不過癮,換了碗來互相敬酒,熱鬧鼎沸,滿耳喧囂。
三人在角落裡坐下,荊遠抱著吹欒劍也沒有人敢湊近,葉流州從錯雜的人影里環視一圈,並沒有找到許延的身影,倒是那個萬泓穿著一身光鮮的翠雲錦,帶著兩個手下跟參將趙軻談笑。
“有人在看我們呢。”荊茯苓摘了一顆葡萄拋進嘴巴里。
“誰?”葉流州問。
“你看,對面。”
葉流州抬起頭,對面坐著著裝相似的一伙人,大概是下午被荊遠殺得血染三門的那個無名門派,為首之人死死盯著荊遠,眼裡滿是刻骨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