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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延的臉轉向謝臨澤那邊,根本不搭他的腔。
靜了半晌,赫連丞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哎我說,你不是還沒得手吧?”
許延不說話,另一邊有侍衛開門進入石室,放下兩個爐子,隨著溫度上升,那股仿佛浸入骨髓的寒冷逐漸消失。
赫連丞見對方陰沉的面色,有些不可思議地道:“你還真的沒有得手?你是不是那裡有毛病?”
許延攥緊了拳頭。
“誒誒你他娘的別動手!當心老子把你們兩個關起來,咱們北嬈人民風開放,哪像你們這麼古板,不過說真的。”赫連丞摸了摸冒著青鬍渣的下巴,“我實在是很好奇你是怎麼搞到大昭皇帝的?”
許延總算出聲了,話里充滿了嘲諷,“的確不像你們北嬈人,若不是前幾十年通商來往,移風易俗,恐怕你們今天還是看見了個洞,就走不動路吧?”
赫連丞聞言反而大笑了起來,“你那是沒嘗過滋味,我這宮裡三十幾個美人,要不要送你一個試試?”
許延不耐煩地道:“你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我來看看謝臨澤這毒還有沒有救。”赫連丞靜了一會兒,又耐不住地開口,“我告訴你兄弟,他這不還沒有醒嗎?我跟你說就趁這個機會……”
“給我閉嘴!”許延只覺得一股怒火從胸腔里冒出來,想照對方的面門來上一拳,這時屋裡又響起聲音打斷了他。
只見巫醫們檢查完,為首的老人翻著厚重的羊皮紙卷,跟他們談論起來,有人轉頭在藥櫃那裡翻找著材料,又有人拿個一個杯子,持銳器劃破了謝臨澤的手指,讓血液滴進杯中。
“他們在說什麼?”巫醫的話太過晦澀,許延聽的不太明白。
“破解的方法。他們要重新煉出佛羅散,先在旁人身上試試可行性,再在謝臨澤實施,不過他身上的蠱毒殘留太久了,不好辦啊。”赫連丞嘆了口氣,“我從大牢里提兩個死囚過來試試。”
咯吱一聲,木門又開了,一個侍衛探頭道:“王上,左賢王求見。”
赫連丞挑了挑眉,向外走去,沒走兩步又回頭看向許延,“放心,我不會去見這位居心叵測的左賢王,今天難得沒有下雪,我去找我的美人兒聊聊心,你可不要在宮裡亂走動,當心刀劍無眼。”
許延掃了他一眼,目光繼續放在謝臨澤身上。
赫連丞頗感無趣,撇了下嘴轉身離開。
轉眼半個月過去,周垣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發出幾封信都沒有回音,而晝夜輪流研製佛羅散的巫醫出了成果,根據他們的說法是用子蠱吸去謝臨澤身上的成年累月的殘毒,再用母蠱誘出子蠱便是大功告成。
許延雖然對這種方法存疑擔憂,但這是目前唯一能將謝臨澤從這種無知無覺的狀況挽救的機會,他只能懸著心臟接受。
等到子蠱吸完了謝臨澤身體裡的殘毒,巫醫割開了他的手腕,原本細小一線的子蠱變成了一個蠕動的血蟲,在母蠱的引誘下,可以清晰地看見它沿著男人的手臂向下爬去,臨到出口,還有些不甘地回縮著。
許延看著這一幕,感到呼吸有些艱澀,好在子蠱冒出一個頭,被眼疾手快地老巫醫抓住捏出,將子母蠱放在石盒裡關上。
一圈子巫醫們便向外退去,旁邊赫連丞說:“看來謝臨澤馬上就會醒了。”
許延在石台邊等待著男人醒過來,對方面容沉靜,仿佛睡著了一般,只是臉色顯得異常蒼白,嘴唇呈現出失血般的淡色。
他皺了皺眉,察覺出一絲不對勁,牽起謝臨澤的手腕診脈,雖然他醫術並不精湛,但也能明白現在的男人脈象極其虛弱,再試了一下他的呼吸,發現其氣息微弱得幾乎感到不到。
許延放下他站起身,看向赫連丞,目光冷銳至極,像是剛飲過血的刀子,“這是怎麼回事?”
赫連丞看了看謝臨澤,又看了看他,撓了撓下巴,訕訕笑道:“要解開佛羅散九死一生,這不,有意外不是很正常嗎?畢竟那幾個用來試解的死囚都沒能活命……”
許延抿緊嘴角,一步步地走向對方,旁邊的侍衛看出來不對勁,連忙上前攔住他,“不得放肆!”
然而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他一把抽出侍衛腰間的彎刀,將對方一腳踹開,刀尖指向赫連丞,“你和費連樞商量好了?你告訴他暄和帝在北嬈了?!”
不光四周的侍衛緊張起來,就連巫醫們都又開始嘰里呱啦地叫停,赫連丞背著手,看著刀鋒神色沉澱下來,“商量什麼?你在左賢王府潛伏的這些時日知道一些什麼?”
“比你想像得要多。”許延掃了一眼四周逼近的侍衛,“我知道他對大昭心懷仇恨,意圖挑起事端引發戰爭,我還知道他手握大權,對你有不臣之心。”
“當初給謝臨澤下佛羅散的人,是費連樞的弟弟,費連一族的確對於大昭的仇恨至深,他有不臣之心應該是我的敵人才對,你怎麼就肯定我和他共謀?”赫連丞歪了歪頭。
許延冷道:“大昭和北嬈從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仇恨太多了,國讎面前不臣之心算什麼?”
赫連丞聞言朗聲大笑,“國讎又算什麼?許延,你且看看北嬈,你看到了什麼?連年大雪荒蕪薄收民不聊生,北嬈怎麼吃得起戰事?男人一打仗,女人崽子全餓死,還哪裡來的國?”
緊接著,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至極,喝道:“拿下他!”
下一刻四周的侍衛齊齊撲上,許延握著刀脊極快地兩三下斥退迎面兩人,後方風聲一起,他矮身橫腿一掃,呯地將侍衛放倒,動作間勢如破竹,直接朝赫連丞橫掃而去,將刀鋒揮向對方的胸膛!
與此同時,赫連丞沒有絲毫畏懼之意,反而帶著棋逢對手的暢快笑容,匕首滑出袖袍,叮地一聲響,在掌中轉動一圈,狠狠地刺向許延的脖頸!
兩個人的動作都是毫不留情,一擊致命,這時身後的巫醫們急慌慌地叫嚷起來。
赫連丞一愣,許延隱約聽見有“醒了”的字眼,他們幾乎是同時停下動作,刀鋒堪堪停下死穴之前。
許延回過頭,兩個人看向石台。
石台上的男人正撐著胳膊坐起身,一頭流水般的長髮披在肩膀和身後,他和滿屋子粗糙灰暗的北嬈人相比,未免太像一件昂貴的瓷器,就怕稍稍一碰便碎了。
第83章 醒來
他的動作很慢, 長期的沉睡讓他的身體變得異常孱弱、力不從心,石室里安靜至極,就連那伙巫醫們都屏住了呼吸, 男人緩緩地抬起頭, 面容如同白玉無暇,嘴唇總算有了一絲血色, 鼻樑挺拔,鬢角烏黑, 修長的眉鋒如墨筆寫意勾畫, 生出難言的雋永意氳來。
而讓許延和赫連丞驚訝的是, 男人的瞳孔變成了完完全全的血色,一片驚心動魄的紅。
“臨澤?”許延不知道哪裡出了差池,對他醒過來的驚喜在一瞬間變成了跌落谷底的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