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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北嬈人遞上季函的玉佩,焦急而顛三倒四話里,他知道了赫連丞和季函竟然並沒有死,而是在親衛的拼死抵抗中,躲進了秣城附近的山裡,現在青辭的人馬已經封住山,正在四處搜羅他們。
赫連丞身邊的護衛已經折損太多,只逃出來一個通風報信,本要去尋找費連樞的手下,可青辭將事情做絕,一方面派兵去擾亂費連樞的視線,一方面緊緊追殺他們,到處都是探子,不光有中原人還有北嬈人,只能直接從峽谷朝最近的嶺北求援。
這簡直是絕境裡的一線生機,可赫連丞能撐的時間太短了,情形兇險萬分,這會兒嶺北若是有任何異動,無異於明擺著朝北嬈宣戰。
無數個念頭從謝臨澤的腦海划過,他轉身看向地圖,頓了片刻,“你先退下。”
親衛頓時慌了,“現在能救王上的人只有你!況且你們的首輔也在……”
謝臨澤打斷他,“斥狼鐵騎聽令!”
鄭均馬上拱手,“末將在。”
周圍一圈將領也站了起來,親衛一愣,接著謝臨澤說:“立刻整頓軍隊,等天色一暗,從陵關進軍北嬈。”
現在費連樞的絕大部分兵力都在王城向邊關陵州一帶進發,赫連丞殞命的消息一傳開,他差不多能料到北嬈上下一片混亂,趁著現在的機會,一舉拿下陵州,才有可能進入北地潁城,有救下赫連丞的機會。
如今最要緊的,就是速戰速決,如若陵州將領硬是守城不出,那麼萬事休矣,別說救回季函和赫連丞了,他們的屍骨都該涼透了。
夜裡霧氣蒼茫,陵州城牆在黑暗中仿佛壁立萬仞,數里外萬千大軍在後,數隊騎兵先行飛快穿過林間,鄭昀半弓著腰,警惕地注視四周的情形,扭過頭,“陛下,城樓上的守衛每一盞茶的功夫更換一批,接下來該如何?”
他身邊便是一襲狐裘的謝臨澤,面色如冰,沒有一絲血色,眼底隱隱泛著紅,目光沉靜地盯著城牆上的情況。
鄭昀雖為武將且出身不高,但也受過的教養,注重規矩禮節,對於皇帝親自上戰場,自然不贊同,坐鎮後方鼓舞士氣也就罷了,偏偏還在最前線。
這麼想著,謝臨澤忽然有了動作,他把身上的狐裘一脫甩開,露出裡面黑色的長袍,在袖袍角利落地系上帶子,以免過長的衣袂住動作。
接著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等我號令。”
便快步向前而去,整個人幾乎與夜色溶為一體。
鄭昀不敢置信,“陛下?”
不過幾個呼吸間,男人已經消失在灌木林間,從巡守的空隙穿過空地,潛伏在城腳下,向上拋出繩索,身形極快節節上升,無聲無息地落在高高的城牆上。
鄭昀望著遠方,緊張地握緊了手裡的劍柄。
那一道夜幕之下的黑影,遊走在城牆之上如若鬼魅,手起刀落間守衛不斷倒下,這些巡守的衛兵們安逸久了,完全沒有料到此刻會有人偷襲,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死在對方的劍下。
片刻之間,城牆上的北嬈旗幟倒下,鄭昀知道這就是信號,連忙對斥候傳令讓後方的大軍前進。
不一時,謝臨澤回到下方的騎兵中,三萬斥狼鐵騎離陵州城只有一里的距離,到了這一刻,城牆下的守衛才輪換過來,見到下方大軍全速攻進,北嬈軍隊驚駭萬分,根本來不及做準備,迎戰軍令剛一傳下去,還頗為混亂,跟訓練有素的斥狼鐵騎完全相反。
等到城上城下士卒涌動時,斥狼鐵騎已經列好陣型。
謝臨澤騎在馬上,身後是黑壓壓的萬千將士,肅殺的寒風獵獵捲起,大昭的旗幟飄展開。
他揮手一劈,萬千箭羽如落雨般密集落下,如同代表著死亡的烏鴉張開了遮天蔽日的翅膀。
經過一夜廝殺,天還沒有亮,殺伐聲漸漸停歇,滿城瀰漫著血腥味,屍體橫七豎八,斥狼鐵騎完全占據了這座城池,將抓住的北嬈士卒們關押在一起。
謝臨澤令鄭昀守住陵州,自己帶著一隊鐵騎朝著潁城的方向趕去,風雪漫天鋪地,尋著峽谷追兵留下的痕跡,山上滿目皆白,樹木幾乎被掩蓋,要找到赫連丞和季函他們無異於大海撈針。
先前來求援的北嬈人認得路,可還沒有走多遠,便撞見一隊大昭人,對方三下兩下被鐵騎解決,一個個捆綁在地。
士卒抓住領頭的那人,一邊擰著他的肩膀,一邊厲聲審問:“是誰派你們來此?!”
領頭人痛得大叫,忙不迭地喊道:“是青辭!是他讓我們來殺北嬈王的!”
謝臨澤淡淡地開口:“赫連丞還活著嗎?”
“活、活著!他現在逃進山里,我們的人也沒有找到……”
“你們還有多少人?”
領頭人畏縮地道:“我們的人馬分成六隊,找到了赫連丞就燃燒柴禾,以煙火為信號,從四面包圍過……”
話剛落音,謝臨澤抬起頭,只見遠處半空中升出一縷裊裊灰煙。
騎兵們在他率領下當即上馬沖了過去,到了地方,果然雙方正廝殺在一起,血腥味四處瀰漫,赫連丞和季函顯然受了傷,周圍的護衛寥寥無幾,正節節敗退,勉強對抗敵人。
謝臨澤身邊甲兵堅利的鐵騎們圍上,銳不可當地破開對方的攻勢。
赫連丞渾身狼狽至極,頭髮和衣袍黏著泥土和鮮血,他逃亡了將近三天,早就筋疲力盡,原本已經抱著必死的態度,持劍拼命地殺退四周的敵人,可越來越多的人影擋住了去路,將他們包圍住,不料這一刻竟然有援兵趕來拔諸水火,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斥狼鐵騎。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隊伍,鐵騎們收回武器,扣押住這伙還在掙扎的刺客,向兩邊退開,露出中間騎在馬上的謝臨澤。
赫連丞頓時意識到了問題,“難道……”
“沒錯,現在陵州城已經在大昭的手裡了。”謝臨澤從容地翻身下馬,朝他走去,“唯一的幸事,就是你還活著,有機會能拿回來。”
赫連丞傻眼了,一旁的季函從劫後餘生的怔忪中回過神,捂住肩膀的上的傷口,慢慢吐出一口氣,向四周環視一圈,猶豫地問:“怎麼只有你一個人,許延他人呢?”
第101章 前夕
這句話謝臨澤還沒有回答, 遠方傳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焦急的聲音由遠至近,“陛下——費連樞帶著兵馬殺去陵州了!”
傳訊的斥候太過慌張, 以至於從馬上摔落在雪地里, 顧不得起身,心急如焚地道:“屬下一路追來, 看到長煙才尋到陛下,現在鄭昀將軍正帶兵抵抗, 但恐怕撐不了多久!”
氣氛陡然一變, 三個人神色各異, 謝臨澤危險地眯起眼睛,斥狼鐵騎先下手為強,一夜之間突襲奪下陵州, 還沒有布防,面對費連樞的攻勢想必夠嗆。
“陛下還有……前線斥候傳來消息,說是青辭正在北嬈軍隊中,已經投敵叛國, 還給了費連樞嶺北城的布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