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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半帶抱怨的話顯然取悅了許延,被對方戳到柔軟的心底。

    他抓著對方的手指,車廂里一片溫情和緩,謝臨澤漸漸平靜,微微笑起來,“你上回什麼時候剃的鬍渣?”

    “三四天前吧。”

    “扎臉,等回宮我幫你清理一下。”

    說著話,馬車外季家的車夫敲了下車廂,“六公子,人已經到了。”

    許延把謝臨澤的一縷鬢髮捋到耳後,“我們等的人到了。”

    他對外吩咐一聲:“進來吧。”

    雖然兩個人不再黏在一起,但是外面的人掀開簾幕上來,仍是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氛,無聲地排斥著他。

    車廂里陷入安靜,穆河收到季家傳來的密信請他一敘,他左思右想後還是決定赴約,邁進車廂,他的視線從許延落在他旁邊的謝臨澤身上,靜了良久,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他開口:“陛下。”

    謝臨澤以手支頤,並不應聲。  

    身邊許延道:“懷遠將軍,此邀來密談,你應該清楚是為了什麼吧?我以季家公子的身份,請你率領三大營襄助陛下,重奪皇權。”

    穆河還沒有回答,便見對方的皇上忽然睜大了眼睛,轉頭附耳對許延低聲說了什麼。

    謝臨澤壓低了嗓音,也蓋不住話語間的不敢置信:“你怎麼回季家了?為了我?你忘記你娘的事情了嗎?”

    許延不動聲色地案幾下覆蓋住他的手,“等會再說。”

    穆河簡直滿頭霧水,見二人齊齊將視線轉向他,便正色起來,冷道:“我就肯定我會幫助季家?青辭一手遮天,若是穆家叛離下場會如何你知道嗎?”

    這話他是隱去了幾分諷刺和銳利,畢竟皇帝還在這兒坐著,話再忤逆些就是明著造反了。

    許延淡淡道:“這就要看魚肉刀俎,你甘心做哪一方了。無論穆家依不依附於青辭,憑你在靈鶴台上的舉動,青辭都不會再相信你。試問一個連信任基礎也沒有依附品,他還剩下什麼價值?”

    穆河被他說中最為犯愁的心事,臉色變得鐵青起來。  

    “你可以猜想一下,按青辭的為人處事,他不會明說,而是利用完穆家的最後一絲價值而棄之。”

    許延所說的話,穆河自然也往這方面想過,可是被對方這個外人道破險境,仍是讓他感到一陣丟面子的煩躁。

    穆河頓了頓,看見案几上放著一杯茶盞,他久居軍營也不講究,便隨手拿來正要飲下,壓下胸膛里的煩悶。

    手指剛伸過去,許延忽然一抬手壓住了杯蓋,看過來眼神像是尖銳的寒冰。

    穆河不由發怵,在心裡罵了一聲娘,對許延的吝嗇感到不可置信,大老遠小心翼翼地跑到這裡,連杯水都不給人喝。

    他坐回原位,充滿嘲諷地道:“六公子不愧是做久了商賈——”

    穆河的話沒能說完,便聽一旁謝臨澤咳了一聲,他剩下的聲音頓時卡在喉嚨里。

    許延暗自翹了嘴角。

    穆河的臉色一片黑,忍著脾氣道:“就算不依附青辭,穆家也一樣能在這朝堂上站穩了腳。”

    緊接著他便聽許延嗤笑一聲。  

    穆河恨得牙痒痒,“你什麼意思?”

    許延看向他,“沒人可以立於季家和青辭的危牆之下,要麼生,要麼死。”

    他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季家現在完全站在皇帝的那一邊,代表著皇權,青辭麾下眾人則全部歸為謀逆。

    沒有第三方可以立足的位置。

    穆河和季家的隔閡很深,顯然還有些不死心,正要繼續爭執,卻被一直沒有對他說過話的皇帝打斷,“夠了。”

    謝臨澤皺著眉,“青辭和北嬈費連一族有來往。”

    穆河愣住,這就不僅僅是朝堂權利之爭了,過了半晌他才艱澀地出聲道:“有證據嗎?”

    “青辭也不會留下實打實的證據,不過的確有些蛛絲馬跡,先帝遇刺也是其背後操控。”謝臨澤看著他,“穆河,別忘了你的身份,穆家百年簪纓世族,祖祖輩輩報效大昭,忠君愛國的聲名你不希望毀在你的手裡吧?”

    穆河靜了更久的時間,仿佛車廂內的空氣都凝結成一片,他才有了動作,在這狹隘的空間裡屈膝跪下,“是,陛下。”  

    許延見此輕輕地鬆了口氣。

    謝臨澤對穆河道:“起來,從今天開始三大營負責巡守皇宮,不得青辭的人馬進出。”

    許延說:“另外你要重整南北鎮撫司,從京城或者城外挑選戶籍清白的人編進。”

    穆河面對許延如此自然而然的吩咐,抽了抽嘴角,礙於皇帝在場,沒有嘲上兩句,只道:“放心,那你是以什麼計劃對付青辭?”

    許延和謝臨澤對視一眼,他開口:“未免計劃先一步被青辭發現,所以你們穆家先整一出事故,好引出他的注意力,方便我來實施真正的計劃好了。”

    “——哈?”這是拿穆家當靶子嗎?

    許延適時抬出謝臨澤,“這是陛下的聖旨,你敢違抗嗎?”

    穆河自然沒法反駁,欲言又止地僵著,目光不斷地在兩人之間游離。

    “好吧,明白,末將告退。”他只得朝謝臨澤拱手施禮。

    “等等。”許延喊住他,“今晚陛下要回宮,在踏進宮門之前,三大營要確保宮裡再沒有青辭的人馬。”  

    穆河只覺得兩眼一黑,下馬車時險些摔倒。

    車廂里兩人對視,都不由地笑起來,晚些時候果然傳來消息,穆河令幾個護衛換上道袍,打著渡雲觀青辭的名號和京城裡巡邏的禁軍起了衝突,導致城中五六間商鋪被火焚,雖然民間百姓沒有傷亡,但禁軍中死了五六個士卒。

    禁軍統領洪南大為惱火,下令追查,很輕易地追查到了穆家頭上,這些在京為兵的軍營之間很容易碰撞出摩擦,禁軍早不滿趾高氣昂的三大營,尤其是靈鶴台一事,更是消除了他們的忌憚。

    穆河早打探好了青辭今晚不在京城,不然他也不會這麼簡單地把鍋往人頭上一架。

    禁軍統領洪南聽聞查出了事情,第一個反應是稟告國師,可是青辭並不在京城,便讓手下捎出信鴿,再壓不住火氣,讓人圍了穆府。

    在這段時間裡,天色掛著一輪寒月,布置妥當的三千營拿下了皇宮中的禁軍,謝臨澤坐著鸞車,在三大營的護衛下回到太玄殿。

    他邁進殿門,舒舒服服地在軟榻躺下,想起了陳列在架子上的美酒,便興致盎然地赤著腳踩著地上,倒了一杯,剛嗅一口冷不丁身後傳來一聲:“你在做什麼?”

    謝臨澤僵硬地回過神,許延高大的身影將他完全籠罩在下面。

    兩人四目相對,他感到了一絲危險,露出一個明晃晃的笑容,把酒遞給男人,“給你倒的。”

    謝臨澤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自然對他的心思一清二楚,接過酒隨手往旁邊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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