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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丞立刻扭頭對謝臨澤說:“讓我去跟費連樞說,一定能夠制止……”
“別想了。”謝臨澤打斷他,“若是我不拿下陵州, 費連樞便會攻打嶺北。這場戰爭已經不是上位者能夠阻止的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殺了挑起戰爭的源頭,避免戰事進一步擴大。”
赫連丞咬緊牙關, 臉上再也沒有一絲慌亂,他究竟是北嬈的王,對於敵國來襲,自然不甘憤惱,“費連樞至少有十萬人馬,但斥狼鐵騎一共才多少人?是兩萬還是三萬?更何況統領龐清不在,你就那麼肯定能夠打敗北嬈?”
謝臨澤嗤笑一聲,“你難道不知道兵貴精不貴多,況且我姓謝,有我在何須龐清?”
他不再看身後的北嬈王,轉身向隊伍走去,季函挪步跟上,一行人上了馬,赫連丞眼見幾個士卒向他走來,防備地持著彎刀擋在身前。
刀鋒的聲音響起,謝臨澤微微側目,“傳言裡你已經是個死人了,現在你不想真正成為一具屍體吧?”
謝臨澤身邊侍衛肅穆林立,赫連丞緊緊繃著神經,望著對方,曾經在王城插科打諢的輕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直兩國多年積攢下的天塹,權利以及身份的溝壑。
“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你或許有機會重掌王權,在此之前,還是不要妄動的好。”
謝臨澤說完,赫連丞不再做無謂的掙扎,被侍衛綁住帶走,一行人馬不停蹄離開潁城,奔赴陵州。
從山地繞回城中,戰事已經告一段落,斥狼鐵騎沒有跟北嬈軍硬碰硬,派人死守在城中。
為了避免營中將領見了赫連丞,把他亂刀砍死,謝臨澤讓人將他裝到麻袋裡帶進城。
鄭昀過來匯報軍情,謝臨澤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案幾,大腦里飛快盤算著,早在先帝遇刺之前,兩國之間的關係就在不斷惡劣下去,赫連丞身死的消息一傳開,北嬈自然亂成一團,可費連樞老jian巨猾,利用仇恨壓住混亂,這一場戰爭避無可避。
好在現在抓到赫連丞,解決了費連樞這個狼首,剩下的一些蝦兵蟹將都在可控制的範圍內,讓赫連丞回去收拾。
只不過前提是這一場戰爭絕對不能輸,現在全天下都知道兩國開戰,穩定皇權,安定民心,將北嬈人蠢蠢欲動的野心摧毀,全仰仗於勝負。
謝臨澤輸不起。
他自幼跟穆老將軍習武,熟悉兵法,如今還是第一次領兵打仗,能夠拿下陵州是打了個措手不及,但現在敵軍已經籌備完畢,不可同日而語。
嶺北城裡還有五萬守城駐軍,速度不比斥狼鐵騎,鄭昀已經發信,他們趕過來也需要半日。
現在要對上的敵人不止是費連樞,還有青辭,一旦這一戰輸了,不僅嶺北會淪陷,怕是後方的羽水也無法倖免於難。
謝臨澤捏了捏眉心,囑咐鄭昀道:“夜裡注意巡防,當心北嬈軍夜襲。”
鄭昀聽令下去了。
他一個人坐在屋裡,燭火如豆,他的身影投映在牆壁上。
四下一片寂靜,思緒如同浪潮,無法扼制,謝臨澤有些冷,佛羅散在他的身體裡殘留了數年,到現在他還能感覺到那股沿著骨髓蔓延的麻木,他一邊想著戰事,一邊又在估計自己還能活多久。
放在以前的時候,謝臨澤從來沒有在乎過這些,苟延殘喘太久,死亡反倒是一種解脫,對他而言如鴻毛之輕。
現在他反倒惜起命來了,腦海里滿是一個男人離開的背影,心心念念猶自不甘,想著對方一走定會回離鎮,屆時戰後自己有沒有機會回去……
很快他又掐斷了這個念頭,壓下心思,暗自嘲諷自己都到了何種地步,還在滿心痴妄。
窗外的天色由暗到微亮,他坐了整整一夜,直到手下斥候急急來報,北嬈軍已經準備進發攻城。
謝臨澤快步走上城樓,遠方一道延綿的黑線不斷逼近,他原本下去領兵抵禦,但鄭昀幾人極力勸阻,他便待在上面指揮戰局。
可情況要比他想像得複雜,跟北嬈軍這種悍勇的隊伍拼殺起來,戰術很快被野蠻打斷,戰場簡直是一團亂,相當難以控制,拖的時間越久越是不利,斥狼鐵騎漸漸陷入弱勢。
謝臨澤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相比北嬈軍,斥狼鐵騎最大的優點就是高效地服從軍令,他抬手示意傳令兵,“回撤。”
目光向旁邊一轉,“準備。”
號角聲響起,大地上散亂的騎兵們宛若墨點,因為這聲音而向後撤去,北嬈軍殺得正酣,嗜血地追上,同時高高的城牆上出現數千弓箭手,避開已經靠近的斥狼鐵騎,向遠方的北嬈軍射去。
萬千黑箭離弦,近乎遮天蔽日,給人以一種末日降臨的錯覺,接著密密麻麻地落下。
追趕斥狼鐵騎、離得最近的北嬈士卒驚駭地大睜瞳孔,下一刻那裹挾風聲的箭羽便將他整個人釘穿了,慘叫聲此起彼伏,死傷的將士數之不盡。
第一波箭雨過去,謝臨澤繼續開口:“兩翼分散追擊。”
上萬人齊動,宛若黑色螞蟻般向兩翼散開,他原本想要從兩邊包圍住北嬈軍,可對方卻一反常態,像是很了解這一部署,忽然全體向後縮退。
謝臨澤微微皺起眉,望著遠方駐紮在後的軍隊若有所思,只怕從這一刻開始,與他對弈的人,已經從費連樞換成青辭了。
他不記得青辭有沒有聽過穆老將軍的教導,但那些兵書相比是一一翻看過的。
謝臨澤不能放跑費連樞,更不能放跑他。
兩方大軍正打得難捨難分,費連樞帶兵殺了出來,對方看起來是不打算再拖下去了,北嬈軍分成三股,逐步圍住斥狼鐵騎,寸寸緊逼,鄭昀帶著斥狼鐵騎幾度想要殺出去,卻都被嚴嚴實實地攔阻,幾乎要被絞殺。
情況緊急,謝臨澤不再留在原地,隨手戴上護臂,扣上甲冑,對一圈擔心他安危而阻攔的士卒道:“退下。”
“陛下!戰場兇險萬分,您萬萬不能親自上場……”
“若是您的安危出了差池,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陛下就請讓屬下去營救鄭將軍!”
正當氛圍僵持時,裨將匆匆奔上來,氣都來不及喘便急促道:“陛下,嶺北五萬駐軍已抵達陵州!”
在場的將領們紛紛鬆了一口氣。
這下子有了抗衡的兵馬,謝臨澤並沒有因此而放鬆,青辭一定很清楚北嬈只能速戰速決,繼續拖下去,大昭的援軍只會越來越多,敵人接下來的攻勢定會非常猛烈。
隨著嶺北駐軍如同泄洪般湧上,斥狼鐵騎在謝臨澤的調動下,重整陣型再度衝鋒。
他沒有再站在城樓上,而是將先前制定的陣法吩咐下去,趁此機會下到戰場,隨軍隊一起殺敵。
北嬈軍攻來,斥狼鐵騎逐漸分散開,隊列間距兩三仗遠,旌旗飄展繁多,鼓聲錯雜而雄壯,步卒和兵車往來變幻雜亂,聲若鼎水之沸,仿佛軍隊數量極其龐大,一眼望去簡直眼花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