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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走了兩步,眼前的事物卻沒有清晰起來,反而卻很快的再度陷入一片黑暗,謝臨澤怔了怔,聽見身後許延在說話,明明就在不遠處,可卻怎麼也聽不清楚。
許延道:“這會兒才清晨,別總想著喝酒。”
他說著看見謝臨澤僵硬地回過身,似乎想對他說些什麼。
“怎麼了?”他敏銳地感覺一絲不對勁,站起身來,下一刻便見男人的嘴角流出一縷血來,沒能吐出一個字,整個人向後倒去,摔倒在白玉地板上。
許延在那一瞬間簡直連心臟都停跳了,他快步上前,桌几被他撞地向一邊歪去,他抱著已經喪失意識昏迷過去的謝臨澤,感到對方渾身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像是一塊寒冰。
“臨澤?臨澤?”許延喚著他的名字,沒有得到半點回應,僵硬著有些不聽使喚的手去探他的鼻息,幸而還有微弱的氣息,堪堪讓他懸在嗓子眼的心落了下去。
宮裡陷入一片慌亂中,人人提心弔膽,太玄殿跪了一地束手無策的太醫,全讓季函大發雷霆地趕了出去,周垣馬不停蹄地進了宮,急匆匆地走進太玄殿,顧不得看寢殿裡兩個男人的神色,來到榻前,將手搭在謝臨澤的腕上號起脈來。
靜了片刻,周垣的眉頭越皺越深。
“怎麼樣了?”許延按捺不住地問,旁邊的季函也看過去。
周垣拿給案幾的藥碗,指上沾了一些藥渣,仔細察看了一番,神色沉重地開口:“藥里沒有毒,是我先前診斷失誤開的方子,只是用來壓製毒素,暫時可以使雙目清晰視物的藥而已。陛下的症狀像是久積的毒性壓制不住,進而反噬,但我從來都沒有見識過這般隱晦的毒性,若不是因為毒發,尋常難以察覺,倒不像是中原人所制……”
他看向許延:“這麼看來,先前他的目盲,也並不是普通的雀目症,而是毒性在……”
許延的臉上布滿了森冷的陰影,聲音寒徹入骨,“不用跟我顧忌,接著說。”
周垣道:“毒性在蠶食他的五感。”
靜了一瞬,寢殿內的空氣似乎被抽離乾淨,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許延猛地上前,一把揪住了季函,篤定而又惡狠狠地咬著牙:“你知道,你為什麼不早說?!”
季函被他一抓慌亂了一息,接著沉靜下來,任憑對方扯著他的衣襟,冷冷地和他對視,“是,我知道,可沒人能救得了他,你知道他身體裡的毒在什麼時候中的嗎?”
沒等許延繼續問,他兀自地答道:“先帝在位期間,就連他的父皇和母后尋遍了天下名醫都救不了他,我又能有什麼辦法?!”
許延睜大了眼睛,腦海里如同灌進冰水,忽然想起不久前才問過謝臨澤的話:“當年的圍獵去了那麼多王公子弟,你怎麼沒去……”
他還清晰地記著對方是怎麼答的,“當然是因為父皇怕我去了又惹下亂子,把我留在宮裡了。”
先帝去世時謝臨澤不過十七歲,早在那個時候,他便知道自己已經無藥可救了嗎……
混亂之間,又想起他當年去給謝臨澤送藥的最後一面,那個大雨之中絕望而黑暗的眼神。
他怔怔地鬆開季函,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啞得不像話,“那就沒有辦法能救他了嗎?”
周垣沉默半晌才道:“我會盡力,只是對於皇上所中之毒,季首輔可知一二?”
“是佛羅散。”
周垣聽到這三個字變得錯愕起來,佛羅散他曾在醫書古籍當中見過,以北地雪峰上的佛羅花為引,加以上千味含有劇毒的藥材煉製,但他以為此毒只是傳聞而已,並不存於世上。
季函:“要救謝臨澤還有一線生機。”
他面對許延看過來的目光接著道,“在青辭身上,他可能會有佛羅散的解藥,但是他絕對不會交給我們,他一直妄圖以解藥控制謝臨澤。”
許延:“他現在何處?”
“不要想以武功與他相搏命,就算你能贏得了他,他的身邊還有玄蠍衛。”季函道,“青辭一貫行蹤莫測,但他時常留居在渡雲道觀,你或許可以去那裡尋找解藥。”
許延看向床榻上昏迷的謝臨澤,“他還能撐多久?”
周垣:“他不會死,但是會漸漸失去五感,變得和一具屍體沒有區別。”
許延從木架上取下刀,大步向外走去,身後傳來季函冰冷的聲音:“小心行事,不要被青辭發現行蹤。”
夜漸深,其餘幾人退出寢殿,留下外面一眾侍衛以及南鎮府司看守。
謝臨澤躺在一片黑暗中,意識深深陷入無盡的夢魘中,鋪天蓋地的鮮血以及慘叫聲,源源不斷地湧來將他淹沒,越去掙扎卻沉淪更深。
這時有一個聲音在他耳畔輕聲喚道:“謝臨澤……”
“謝臨澤……”
他跟隨著那呼喚聲淌過無窮無盡的黑暗,意識從混沌中掙脫,他睜開被冷汗浸濕的眼睫,感受到身邊似乎坐著一個人。
殿中靜謐,謝臨澤張了張嘴唇,過了數息才發出聲音:“許延?”
身邊的人似乎輕笑了一下:“阿澤,是我。”
謝臨澤驟然從床榻上起身,抬手拔出枕下的匕首,抵在對方的喉前,在即將刺穿下去的前一刻,手腕被人握住,再無法向前挪動分毫。
“阿澤,你是想殺了我嗎?”男人似乎在嘆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的關係已經變得這麼不共戴天了?”
“你做的事情,還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謝臨澤的額上滿是冷汗,嘴唇蒼白。
“阿澤,放下匕首。”單聽聲音,男人溫和的話里沒有半點威脅的意思,“你知道季延在哪嗎?”
謝臨澤的手一松,“他在哪?”
第67章 追查
此刻的許延已經快馬出城, 找到城外半山腰上的渡雲觀,繞到這座雕樑畫棟的建築後,他從灌木叢中翻過雪白的圍牆, 觀內並沒有什麼守衛, 夜裡寂靜一片,看來青辭並不在此。
他來到道士們所居的屋舍, 儘量不發出動靜地一間間摸索著,大多數都是空蕩蕩的客房, 少許一些道士都已經沉沉睡去, 他隨手揪起來一人, 一手捂著對方的嘴巴,一手把刀鋒懸在他的眼前。
酣睡中的道士被驚醒,下意識喊出的驚叫被許延堵住, 恐懼地盯著面前的刀鋒,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許延鬆開手:“青辭的房間在哪?”
“不要殺我!”道士連忙慌道,“國、國師大人的房間在東閣……”
得到消息後,許延一掌劈暈了對方, 從窗戶里進了東閣的一間靜室。
屋內擺設素淨,地上鋪著竹蓆,置一案幾, 陳幾本舊法帖,一盤沒有下完的殘棋,角落裡一面泛黃的山水屏風。
陳設太過一目了然,沒有任何多餘的地方可以讓人翻查, 許延皺起眉,壓制著焦慮,在四面牆壁摸索了一番,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