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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帶著印先去布置,我等妞妞好全了就去找你,」吳老闆擺擺手,又問道,「身上帶錢了沒?留給我吧,不能白喝了我的茶。」
老僧搖頭留下身上銀兩,又叮囑了一遍小心追蹤之人,便不再說什麼,攜印出門去了。
吳淼淼回了家,逗了會兒孩子,和老婆說了會兒閒話,戍末一家人便如常熄燈歇了下來。
但見子時剛過,吳老闆突像詐屍一樣坐起身,猶豫片刻,反手按上自己眉心,很是艱難地,仿佛憋屎一樣憋了半天,手指甫一離開眉心,便見兩點青芒自他神庭穴中飄了出來,鬼火般一點沒入床上婦人眉間,一點被吳老闆托著,來到孩子睡的小屋裡,沒入床上小兒的印堂穴中。
「有我的真識護你,別的不說,保命是肯定保得住的,」床上小兒夢中咳了兩聲,便聽吳老闆又輕聲找補,「興許也一輩子不會生病了。」
「爹爹……」小女孩也不知是被當爹的吵醒了,還是自己咳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喚了一聲。
「爹爹在,你繼續睡。」
「……爹爹,你不睡覺,是要去幹嗎?」孩子睡得迷糊,問話倒還清楚。
「什麼都不干,」當爹的為她掖了掖被角,頓了頓,又輕聲補道,「哪兒也不去,你睡吧。」
孩子重睡過去,吳老闆不敢再出聲吵她,只在心中道:閨女啊,你爹我本是個連公母都不分的東西,為了和你娘生你這個寶貝疙瘩,可是費了老勁了,你以後可一定得聽她的話。
他本想再摸摸她的頭,但終只是學人嘆了口氣,收手回身去了。
作者有話說:好了,我知道這章沒有瀾瀾和大師,可是剛進組的吳東西(全稱「吳淼淼這個連公母都不分的東西」)也很可愛啊
第十九章
曇山曾與邊涌瀾道,這天地間自有氣脈如數不盡的琴弦,但除了那道龍氣凡人還能藉由修行人的神識一窺形貌外,所謂氣脈琴弦,挽江侯把眼珠
子瞪出來也看不到一分。
他看不到,僧人卻觀識無礙——他師門的推演之法,或只有拿「聞弦循音」作比,才能稍微與人解釋解釋——夏春秋在馬山處撼動過長安印,便如在琴上拍了一掌,餘音四散,撥亂琴弦的人往哪裡去了,曇山自是能夠跟著那一縷餘音追蹤而行。
只是幽州與江南遠隔千里,一縷餘音追到此處,已然漫漫散開,難以辨出夏春秋具體去了哪處。
「那馬山鎮是二十六年前遭災的所在,按常理推測,他帶著印下了江南,說不準就是為了去其他遭災的地方看一看,」邊涌瀾沒一點近鄉情怯的感覺,大大方方道,「至於二十六年前江南有哪兒出了災禍,想知道還不簡單,問我爹唄。」
邊父還未到告老辭官的年紀,挽江侯卻也不想去府衙找他,直接回了自己家,唬得老門房見了鬼一樣扯著脖子通傳:「大少爺回來啦!」
郡守府占地廣闊,掃一眼便知已逾了制,但誰讓人家生了個寶貝兒子,反正這麼多年也再沒人不長眼地去參海陵郡守一本。
內宅婦人本輕易不見外客,但曇山是個和尚,倒沒那麼講究,邊母忙不迭地迎出來,待要行禮,便見挽江侯一擺手:「免了,您饒了我這一回,別讓這和尚看笑話。」
邊母是土生土長的水鄉女子,身量尚不及邊涌瀾的肩膀,想去摸他的頭,又不敢太過逾越,只拉著他的手,要哭不哭道:「怎麼又瘦了?都沒個人照顧你……」
邊涌瀾的膽子再大,也不敢問他親娘,「您看這和尚適不適合照顧我」,只能嗯嗯啊啊,隨口應付幾句了事。
「涵兒已經會叫人了,我讓他們抱出來給你看看,」邊母雖保養得宜,看著不到四十,實則已經是做了祖母的人,敘過幾句家常,便讓僕婦去叫孫兒的奶媽,口中又念起她最掛心的事,「瀾瀾,不是為娘說你,你今年都二十六了……」
挽江侯生無可戀地聽了一會兒,轉頭向曇山道:「大師,要不我帶你四下轉悠轉悠,你幫忙看看這宅子的風水得了。」
「怎好勞煩這位大師……」邊母既不知自家兒子為何帶了位僧人回來,也不知該如何招呼這位風姿出塵的高僧,聞言卻亦望向曇山,說的是「怎好勞煩」,面上卻帶了期盼之色——這位高僧長得就讓人篤信,他算命、看風水都是極準的。
於是邊父回家時便見一群家丁挽著袖子,里里外外地忙活,問了一句才知道,他的寶貝兒子帶了一個和尚回來,那位「神仙似的大師」說小花園裡的池子最好不要留了。
邊父滿頭霧水,蹙眉踱進正廳,本疑心兒子被人騙了,可一眼望見喝茶的僧人,話還沒招呼一句,便覺得那池子確實不能留,正是要一刻都不耽擱地填了才好。
邊父是朝廷命官,雖未著官服,卻不肯亂了禮法,及到終能坐下來說正事,僕婦新沏的茶都涼了個透。
「要說二十六年前……」邊父望了兒子一眼,方續道,「除了囚龍江潮的異象,便只有笠澤湖周邊遭了災,我恰與當年的會稽郡守師出同門,他那段日子最是焦頭爛額。」
「怎麼不是臨安郡守抓瞎?」邊涌瀾琢磨了一下,問他爹,「要說遭災最重的所在,怎麼著也該是姑蘇方向。」
「怪就怪在此處,」邊父頷首道,「莫說笠澤湖自古從未有過這等怒濤平生的異事,只說那潮頭,不是奔東去的,卻是奔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