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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雲咯咯地笑出了聲:“你敢嗎晉還雙,蕭飛不是你,你在此地耽擱多一刻,他追過來的人便離咱們近一程。”

    晉還雙狠狠壓著他道:“你以為我不敢?小雲,我在這裡就能活吃了你。”

    蕭雲放聲大笑,笑得肆無忌憚,黑夜中這笑聲猶如厲鬼嚎哭之聲,晉還雙心硬手狠的角色,聽了這笑聲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撲上去就去撕蕭雲的衣裳,衣裳是上好的錦緞,聲音是真正的裂帛之聲。

    蕭雲全身脫力,完全無力反抗,晉還雙狂暴的侵犯,下手又狠又凶,身體上的痛楚終於壓過了心裡的折磨,等到再醒過來,已經是清晨。

    東邊天空有薄薄一層雲霧,發出淺淡的白光,蕭雲坐了起來,辯認了一下四周,昨夜摸黑出城,晉還雙黑暗中撞進了一處雜木林中。

    身邊開了一朵不知明的花,晨曦中看不清顏色。

    他穿好衣裳,身上四處是晉還雙施暴後的痕跡,其實一點也不痛,他是想用這痛來抵擋另一種痛的,原來還是不行。

    遠處有一口小小的水塘,他站不起來,四肢並用,慢慢地爬過去,身邊敞著胸懷大睡的晉還雙全無知覺。  

    他爬到水塘邊,雙手正要掬水起來,驀地里看到淺綠水塘里自己模糊的面容。長發披散,臉色蒼白,雙眼卻異常地明亮,像有火苗在裡面跳動,清晨的光線昏暗,他腦子裡也昏昏沈沈,驀然見了這麽一張臉,突然呆住了。

    他怔了片刻,突然捂住了臉,蕭飛,蕭飛,才離開不過一夜,我竟然開始想你。

    42

    李明輕手輕腳進了內殿,偌大的寢宮內悄無人聲,所有的太監宮女都被蕭飛趕了出去,連李明也被趕出去,眼睜睜看著晉還雙抱著蕭雲出了寢宮大門,蕭飛面無表情地喝退了所有人,然後關了大門,這一夜,不知道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李明不敢大意,守在外殿,一直不敢睡覺,到天亮時,實在撐不住打了個盹,睜開眼便見內殿的門大開著。

    他大著膽子進了內殿,輕輕叫了兩聲:“陛下,陛下。”

    屋子裡沒有聲音,龍榻上垂著帳子,他再叫了兩聲,仍然沒有反應,輕手輕腳摸過去,撩起帳子來,榻上被子凌亂地堆著,還是昨晚蕭雲躺過的模樣,床上根本沒人。

    這一驚,驚出一腦門子虛汗, 拔腳便往外走。

    龔小彎站在院子裡發呆。  

    這裡是忠王府,雖然忠王已經被證實不忠,和那個亡國之君晉還雙一起走了。但是蕭飛並沒有撤銷忠王的名號,也沒說查封了忠王府,所以這裡仍然是忠王府。

    正是春天,陽光明媚的一天,花開得絢粒,風吹過來都是溫柔的,龔小彎卻只覺得無趣。他背叛了蕭雲,蕭雲推開他那一掌力氣並不大,卻將十年來生死相隨的情分推得乾乾淨淨,他站得太久了,忍不住蹲在地上,地上落著粉紅色的花瓣,小彎不認得那是什麽花,他認得的東西少得很,他記得他十歲的時候,冬天下著大雪,他就快餓死了,在雪地里,有個小孩子在摸他的臉,那孩子子有一雙溫柔的黑眼睛,長長的睫毛撲閃著,那孩子對身邊的美麗婦人說:“母後,他要餓死了,咱們帶他回宮去吧。”

    就那樣,他跟著蕭雲進了東宮,他天生不愛說話,跟著東宮裡的侍衛頭兒學了很多本事,太子不知道怎麽失了勢,東宮裡沒有一個人願意跟他去晉國,只有小彎,要跟他去。蕭雲問他:“小彎,你為什麽要陪我?”

    因為那個大雪天,那雙溫柔的黑色眼睛。

    他帶著新婚的妻子和蕭雲一起去了晉國。

    有花瓣滾在泥里了,沾染了一身骯髒的污泥,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這一去,就什麽也沒了,他看著抬回來的蕭雲,剛剛十四歲的孩子,嫩得如水一樣的皮膚上全是粗暴的紅色傷痕。

    小彎不是傻瓜,他知道那是怎麽回事,他去刺殺晉還雙,然後被捆上斷頭台,蕭雲一步步爬到晉還雙腳下,求他饒了龔小彎。

    晉還雙饒了小彎的性命,可是他的新婚妻子受了刺激,與沒有出世的孩子一起撇下他,那以後的十年,只有他和蕭雲在一起。

    再痛再苦再絕望,他不離開蕭雲。

    蕭雲伏在他懷裡痛哭,他說他被所有的人背叛了,自己的故國,親人,父親兄弟,最親的,最近的,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小彎抱著他安慰他,殿下,不是的,不是所有的人,還有我,小彎,永遠不背叛你。

    他以他死去的妻兒的亡靈起誓,永不背叛他。

    可是他倒底還是背叛了他。

    太陽一點點移上來,蹲在地上的影子長長的,小彎想,他們能到哪裡去?晉還雙,那個瘋子。

    蕭飛為什麽要放他們走?為什麽?

    面前突然出現一條人影,一雙穿著明黃色短靴的腳停在他面前,小彎抬起頭來,陽光曬在這個人年輕的臉龐上,小彎一陣恍惚,喃喃地叫道:“殿下。”  

    來人臉上浮現出一縷微笑,那笑容,好像是心上插著一把尖刀,才會笑得如此痛楚。

    “龔小彎,你看清楚,我是不是你的殿下。”

    44

    蕭飛醒過來時,腳被一堆奏摺壓著,他一時沒從惡夢中醒過神來,神思相當昏亂,把那堆奏摺踢開,這才看到案上的奏摺已經有大半全部掉落在腳下。

    房裡四處都是燈,然而對一個才從惡夢裡醒過來的人來說,這光線仍然陰暗。

    因為房間太大,燈太多,而人全被他趕出去,這時候突然覺得冷。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就成了這樣的習慣,習慣晚上做事,把白曰里的奏摺一分分打開來看,一一地批註,起初不過是藉以忘掉曾經有過的許多算得上溫柔甜蜜的夜晚,蕭雲含著笑的眼睛,優美的身體,床帳間種種旖旎風情,把這些統統用繁瑣而雜亂的政事來替換掉,似乎就沒那麽多的功夫來對月長吁,臨風灑淚。

    這個方法是很奏效的,畢竟在沒有蕭飛的十多年曰子裡,他一直被當做一個儲君在培養,他有充沛的體力,敏銳的頭腦和判斷力,處理這些事實在太容易,只是這樣做的結果,他常常會在夜深到萬物俱睡的時候也睡過去,又在天將明的時候醒過來。  

    他趕走所有的內侍,他不喜歡有人守在身邊,那個曾經守在他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他不願意任何人來代替他。

    所以他醒過來時,往往只有滿屋明亮的燈光,一地散亂的奏摺,還有夢裡帶來的情緒陪著他。

    五月里成王不出所料地反了,叛亂被鎮壓得很快,才七月,烏察罕就給他報來了好消息, 成王兵敗,叛亂被輕而易舉地鎮壓下去,前去頒布嘉獎旨意的何為可,帶回了幾封書信,是成王與蕭雲來往的信函,他將這些書信全燒了。

    然後他對著灰燼出了一陣神,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夢裡蕭雲本來仍是在笑的,在芙蓉樹下吹笛子,笛聲清亮悅耳,少年秀美動人,轉瞬間便換了臉,蒼白的臉上,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像兩個窟窿,呆呆地看著他,蕭飛去拉他,他笑了一笑,笑容嵌在慘白的臉上,像足幽靈,蕭飛又驚又怕,蕭雲就突然不見了,他一個人立在花樹下,聽到他叫了一聲:七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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