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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蕭雲的身體,知道這具魁惑入骨的身體,撐不了多久,哪怕有強力的藥物支撐,也撐不了多久,愈是這樣,他便愈不肯放鬆,他白天黑夜地和蕭雲糾纏在一起,現在他對蕭雲的留戀,超過了十年來的任何一天。
其實他知道他也撐不了多久了,他早就走到了窮途末路,那又怎麽樣?他的國家和臣民在他手中失去,他覺得蕭雲仍然在他身邊,已經是老天給他最後的彩頭了,所幸這彩頭還極其中他的意。
七月里,谷中終於殺進了蕭梁國的人。
他沒有多少兵力可用,他知道只要有人殺進來了,西溪口便再無險可守,被人攻陷於只是遲早的事。
垂死掙扎這種事,他不屑去做,可是叫他乖乖投降,也不符合他作為一個瘋子的風格。所以他一面成天地與蕭雲糾纏在一起,一面驅使他的武士們去拼命。
他知道這些都是沒用的。
西溪口向來是憑著地勢隱秘而存在的, 外人或者聽說過這個地方,但卻從沒有可以找到入口,然而一旦被人找到入口,西溪口並不複雜的地形,其實不足以與敵人抗衡。
七月二十八,蕭梁國的兵士攻入了谷中,看起來人數不少,晉還雙知道真正的絕路已經到了。
他們現在藏身的地方,是暗河裡某一處山洞,四面有水聲滴答,寒徹透骨,外面戰事甚烈,殺聲震天,蕭雲側耳聽了聽,突然笑了一笑:“晉還雙,你也有今天。”
他的臉色蒼白,嘴唇卻因為藥物與情慾變成豔紅,晉還雙撲去壓住他道:“那又怎麽樣,你終究是陪著我一起,咱們在這裡盡興而死,也沒什麽不好。”
蕭雲點了點頭道:“好啊,晉還雙,你猜如果人家看到我們的死狀,會不會認為我們是殉情而死的情人?”
晉還雙一面脫他的衣服一面說,會,我會就這樣乾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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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山洞裡,傳來隱隱的水聲,蕭雲眼大雙眼也只能看到籠在一層淺紅色紗幕里的晉還雙的臉,視線被這層紅色一隔,晉還雙那張還算英俊的臉,更像閻羅殿上的某張臉,他的身體承受著晉還雙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撞擊,快感與痛恨輪流主宰著他的感覺,他口內發出的細碎呻吟已經分不清是因為痛還是因為極樂。
他在這種痛與極樂兩極徘徊很久了,這使得他對這兩種感覺分外敏感與渴望,這樣過分激烈的情緒使他極易顯得亢奮,最近十年,他幾乎一直處於這種狀態,只有不久前剛剛過去的幾個月,令他有平緩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從雷暴天氣,突然一腳踏空,跌入到另一個世界,陽光明媚,花兒鮮豔,偶然的風雨也能增添情趣。
他不能適應,那樣舒服安寧的生活,令他覺得他一定是在作夢,醒過來,迎接他的還是這些,凌辱,蹂躪與恬不知恥的交媾,一切都黑暗而血腥,那才是屬於他的世界。
他不要做那樣美麗的夢。
對比太大,簡直有如利刃剜心。
至於夢裡的那個少年,陽光的熱情的執著而痴迷的少年,他不相信他。就如同他從不相信這世上還有真正溫柔的夢,甜蜜的愛戀。更何況,那少年之所以美而好,全是因為他的骯髒與卑污而得來。
不要,哪怕再令人眷戀,也不能想。
寧肯和身邊這個,一起糾纏到死。
他一點也不懷疑晉還雙對他的瘋狂,如果那個可以稱為愛的話。晉還雙自己是這麽口口聲聲說的:“小雲,你是我的寶貝,你看,他們都死了,只有你跟我活著。我發誓, 我在哪就一定保證你也在哪裡。”
是啊,蕭雲想,怎麽能擺脫這個人呢?那是不可能的。
晉還雙終於發出了滿足的嘆息聲,他開始穿上衣服,側耳聽了一陣,對蕭雲道:“外面平靜了,你猜他們什麽時候會搜到這裡來?”
蕭雲沒有說話,高潮後的眩暈正在襲擊他,他睜不開眼,腦子裡暈乎乎的,他覺得如果可以在此時死去,那倒不錯。
他沒有作聲。
“晉還雙,朕知道你在裡面。”
一個清晰而明朗的聲音,突然蓋過了一直陰森森的水滴聲,像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雲透霧,真送入他們耳中。
晉還雙一時吃驚不能說出話來。
他知道進攻的,是蕭飛手下號稱常勝將軍的何為可,但他完全沒料到,蕭飛會親自來,這個少年看起來被愛沖昏了頭,竟然扮演英雄救美了。
他嘿嘿地笑起來,這個小皇帝,果然還是太嫩,他看了一眼猛然坐起身來的蕭雲, 他從那張蒼白失血的臉上陡然看到一縷光彩,猶如雨後彩虹,絢麗奪目之極,雖然只是一瞬間,已經足夠令晉還雙心如刀割。
“怎麽,你以為那小子是來救你了嗎?別忘記了,可是你讓他放我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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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裡寂靜無聲,蕭飛皺著眉頭站在洞口外,身邊圍著很多人。
“陛下,臣已經探聽明白,這處山洞沒有別的出口,晉還雙會躲在這裡,只是因為裡面道路詭秘,除了他,沒人認得路。”
蕭飛道:“你有什麽好主意?”
何為可咧嘴笑了一笑:“用煙薰,臣知道有一種山藤,點燃後的煙氣可以迅速讓人窒息,晉還雙受不了這個。而這種山藤,這裡到處都是。”
“你知不知道,他也在裡面。”
蕭飛漠然地說。
何為可遲疑了一下,整個山谷中,能戰鬥和願意戰鬥的人都死了,活著的,是無力反抗,卻不願意死的人,在這兩種人里,都沒有找到晉還雙和……蕭雲,他暗暗咬了下牙,如果晉還雙故伎重演,脅持蕭雲,他真的不知道蕭飛會不會再次放了他,無論蕭飛怎麽決定,他絕不放過晉還雙這個瘋子,哪怕背上抗旨的罪名。
蕭飛上前一步,再次大聲而清晰地說道:“晉還雙,你在裡面熬不過今晚的,谷口的堤壩已經被我們炸了,最多一個時辰,暗河的水漲上來,你就得淹死。 或者我們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山洞內除了水聲,仍然沒有聲音。
蕭飛制止住何為可的衝動,耐心地等待著。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洞裡送出來晉還雙的聲音:“叫你的人退後!只留你在洞口。”
何為可大怒,手一揮,便有數十名兵士迅速圍攏了洞口。
蕭飛還沒得及制止,洞內傳出一聲低呼,聲音不大,似乎痛楚難當,蕭飛瞬間變了臉色,只聽晉還雙道:“你喜歡聽這個聲音嗎?還要再聽嗎?”
蕭飛大聲道:“所有人退後。”
何為可眼睛紅了,其實只要這些人衝進去,十個晉還雙也捉住了,可是蕭飛不准,他仍然不願意傷害那個人,那個被捏在晉還雙手裡做籌碼的人。
他只得帶著人撤開,按晉還雙的指令,退到百步之外。
蕭飛站在洞口再次說道:“出來吧,現在只有我在外面。我只要他,你可以安全離開。”
洞內傳來隱約的笑聲,洞口的荊棘叢簌簌作響,晉還雙拖著蕭雲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