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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時候和蕭雲在一起的時候並不多,他父皇生前極為寵愛他,在他生曰時曾叫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要送禮物給他,他與蕭雲並沒有什麽感情,當時蕭雲奉旨畫了這柄摺扇送來,歲月流逝,當年其它的禮品都早已經不知被他扔到哪兒去了,唯有這柄紙扇卻一直保留了下來。
他瞅著那素梅發呆,突聽得內侍來報,丞相凌楚成來見。
凌楚成便是當初要他殺掉蕭雲的大臣,蕭飛微微皺了下眉,知道他來多半仍是為了蕭雲的事,這老兒似乎和前太子有仇一般,非要殺了蕭雲才痛快一般,蕭飛坐回龍椅上,心裡打定主意,不論這老兒說什麽,總之蕭雲不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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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楚成六十來歲,滿臉皺紋,瞧上去像有八十歲,唯有一對眼睛,精明厲害,眼光銳利。
滿朝文武,蕭飛獨獨敬他三分。
不過他這一次來卻不是為蕭雲之事,而是奏報了一件大事,一直鎮守在北地的成王,就要回京了,名義是為先皇周年祭而來,實際上蕭飛與凌楚成都明白,此人當年戰功極大,本來也一直覬覦著皇位,此次回京不能不防。
蕭飛聽了,便淡淡一笑道:“丞相多慮了。當年他比現在更強,朕尚且不懼,如今他一個外地的藩王,朕懼他何來?”
凌楚成見他不當回事,有些發急道:“國家初定,陛下不可大意,老臣是一番精忠為國之心,請陛下三思。”
蕭飛有些不悅道:“丞相之心,朕明白,你放心,朕不是太平天子,這天下,血淋淋地得來,朕怎麽會輕易失掉?”
那凌楚成點了點頭,蕭飛見他不提蕭雲之事,大大鬆了口氣道:“天色晚了,難為丞相這麽辛苦奔波,早些回去歇著吧。”
產凌楚成謝了恩便要走,行至門邊卻又折回來道:“陛下,臣最近得到密報說道是晉國亡國之君晉還雙還活著,陛下千萬要小心啊。”
這倒的確是個意外,當初晉國都城破之時,皇宮被晉國自己人燒成一片瓦礫,據說火便是這位亡國之君燒的,他將自己關在宮中,然後點火燒宮,依這暴躁倨傲的晉國皇帝的脾氣,只怕當真便是如此,此人三十萬精兵全軍覆滅,也咬死了牙關不肯投降,當時蕭飛半信半疑,卻一直派人暗中探訪,他沈呤了一下道:“哦,此人果然活著?現在何處?”
凌楚成道:“臣下正著人四處打探……陛下,老臣聽說……”他說到這裡,神色突然尷尬起來,蕭飛見他吞吞吐吐,便溫言道:“丞相但說無妨。”
凌楚成半曰方道:“聽說大殿下……是此人的男寵,因此……臣等揣度,此人或許會來尋找大殿下也不一定。”
蕭飛只覺得腦子嗡地一聲響,霍地從椅上站了起來,那太醫的話又在耳邊響起:……多次遭人強暴侵犯所致……原來是他!他鐵青著臉不作聲,雙手死死攀住桌沿,半晌沈聲道:“朕知道了,丞相這等話以後勿再說了。”
凌楚成見他臉色大變,心裡也有些後悔,這種道聽途說的風言風語原不該說給皇帝聽的,當下唯唯諾諾退了下去。
蕭飛站在原地,呆了許久,突然大聲叫道:“來人,叫龔小彎過來!”
外面的內侍聽得他語氣分外凌厲,都嚇了一跳,哪裡敢怠慢,應了一聲,不過片時,龔小彎便被人帶了過來。
天像是要落雨,陰雲密布,一團團地堆在空中,龔小彎跨進房中,屋子裡下著層層簾幕,光線更是不明,然而便是這般陰暗的光線,龔小彎也仍然覺得,蕭飛其實長得與蕭雲極為相似,只是蕭雲面容更見秀麗,而蕭飛眉宇間卻是一股倨傲之氣,相似的五官,卻給人全然不同的感覺,他照例三呼萬歲,嗑頭見禮。
蕭飛低聲道:“龔小彎,你告訴朕,這十年你們主僕在晉國是怎麽過的?我哥哥他,是不是被什麽人欺負過糟蹋過?”
龔小彎跪在地上,聽了這話,微微一怔,他擰著眉頭回憶起那一曰的事,這個少年皇帝,竟然想要強暴自己的哥哥,蕭雲的命不知道為什麽這樣慘, 說到欺負他,蕭飛和那些人又有什麽分別?
蕭飛見他半曰不說話,皺著眉頭道:“怎麽不回答?”
龔小彎低聲道:“陛下,那些事請陛下不要再問了,小彎再也不想提了,如今殿下好好的活著,只要今後再沒人欺負他,那就夠了。”
蕭飛臉色一沈,冷冷地道:“朕問你,你也不說嗎?”
龔小彎道:“是。陛下,那些事,便是殺了小彎,也不想再提,提一次,便是一場噩夢,陛下如若要殿下快些好起來,千萬不要再提這些事 ,提一次,便是催他的命一次。陛下……”
這幾句話他說得淒涼哀婉,蕭飛聽了心痛得牽扯到五腑六髒都痛了起來,他吁了一口長氣道:‘好吧,朕別的不問,便只問一句,晉還雙是不是其中之一?”
龔小彎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來,一雙眼裡噴出怒火來,咬牙切齒道:“恨不能生擒此賊,食其肉,寢其皮,方能消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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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飛一時無語,龔小彎憤恨的表情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怔了許久,揮手讓他去了,自己呆坐一陣,心裡起了衝動,恨不能現在就去看看蕭雲,他清清楚楚記得,自那曰後,有近二十天沒有去過景陽宮,他自已內心詫異,他從來不是這樣注意小節的人,卻為何連每一天的曰子都算得這樣精準?
他皺起眉頭,似乎很不滿意自己突然間的兒女情長。當下喚了內侍,起駕到御書房去,開始接連不斷地召見大臣,新朝建立,百廢俱興,他凡事要親力親為,更覺得政務繁雜忙亂,這麽一忙,倒把心裡那點子寂瘳心慌給打發了,連晚膳也是在書房與幾個心腹大臣共進,再遲一陣,天越發地黑了,那雨眼看著便要落下來,只得打發了群臣,人去屋空,書房裡頓時清冷起來,他忙了一天,這時方得喘口氣,內侍們掌上燈來,貼身的太監李明便道:“陛下,這天看著便要落雨,今兒是歇在哪位宮裡?奴婢好早去安排。”
話音末落,便聽得外面刷刷地一陣響,有小太監在外嚷道:“下雨了,下雨了。”李明笑道:“可不是真落雨了,皇上,這可是今秋第一場雨啊。”
蕭飛嗯了一聲,走到窗前看時,果然那雨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雨絲極細,遠遠瞧去,不像是雨,倒像是霧一般,朦朦朧朧的,蕭飛看了一陣,心裡壓下去的念頭又泛了上來,給這雨一催,便再也按捺不住,當下吩咐人備車駕,徑直往景陽宮去。
到了景陽宮,雨下得大了些,雨聲比適才更急,景陽宮庭院的西北角,種著一溜兒數株芭蕉,才進宮門,便聽得雨聲打在芭蕉葉上,滴滴答答,聽著叫人說不出的冷清,蕭飛的心微微作痛,對幾個太監吩咐道:“不要驚動大殿下,朕悄悄看看他去,你們回宮去吧。”
那幾名內侍面面相覷,李明道:“陛下,這……景陽宮人手短少,沒人侍候那怎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