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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少女撫著纏於腕上的長鞭,散漫地笑,“卓銳,你到底是不是大周皇帝的貼身護衛?畏畏縮縮哪裡像個男人!白白浪費了個好名字,不如改個名兒叫卓無用吧!”

    她轉頭向那沈朝旭說道:“鳥兒是天上飛的,不是你家養的;何況我還趕了一頭野鹿到你們家園裡呢,算著還是你家占了便宜!你愛小家子氣,那是你的事,我就大人大量,不和你計較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帶著隨從,揚鞭便走。

    沈朝旭又是惱怒,又是尷尬,喝令手下:“截住他們!這還反了天了!”

    眼見沈家侍從衝過來,少女也不放慢馬匹,一逕往外馳去,還將馬鞭在空中甩出凌厲的呼哨聲,扭頭用土語吩咐手下:“給我打!”

    跟著她奔過來的異族武士足有一二十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只聽她一聲令下,拔出兵器便衝上前去。

    他們出手狠辣剽悍,人數又占了絕對優勢,不過片刻工夫,便將沈家眾人打得個個摔下馬去,灰頭土臉滾了一地,這才絕塵而去。

    而這時,那位少女早就跑得無蹤無影了。  

    沈朝旭揉著摔疼的胳膊,扭頭看自己那些狼狽地爬起身來扶他的手下,怒道:“去查查這是哪裡跑來的野丫頭!”

    有機靈的手下回答:“這女子身邊親隨眾多,又被卓護衛稱為公主,一定是北赫送來和親的可燭公主。成安侯剛剛告辭離去,不就是說要預備迎接北赫公主嗎?”

    沈朝旭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和親?她?”

    北赫是想和親,還是想挑起兩國戰端?

    嘉和十四年,北方的北赫國因屢受天災,無力大舉南侵,遂提出結親修好。

    大將軍沈度、周紹瑞等都上書要求趁北赫勢弱時北伐,周帝唐天霄不置可否,卻允下了北赫的親事,並同意在邊境設立互市,用中原的茶葉、絲綢、藥材換取北赫的馬匹、皮革等物。

    丞相杜得盛私下問唐天霄時,唐天霄才嘆息回答:“大周五年前才滅了南楚,占據江南,其後的康侯之亂又持續了近半年時間,老丞相可知大周有多少子民為之流離失所?又有多少將士血濺沙場,讓家中老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北赫是北疆大患,朕又豈能不知?不過如能讓雙方休養生息,更是造福蒼生之事。”  

    有鳳來儀,一望隔香塵(三)

    此話傳出,一眾文官稱頌不絕,紛紛逾贊當今天子厚德載物,有好生之德,必得蒼天庇佑;又有一眾武官不以為然,暗笑唐天霄庸懦無能,勉強平定了康侯之亂,又耽溺於美酒佳人,不思進取了。

    嘉和皇帝唐天霄以九歲幼齡繼位,朝政先後被攝政王和其子康侯唐天重把持,他自己只管每日走馬彈雀,溺於歌舞酒色;攝政王薨逝,唐天重欲自立為帝,又興叛亂,唐天霄一度被逐出京城瑞都,後來在定北王宇文啟、交王莊遙、大將軍沈度、周紹瑞等人輔助下逐漸站穩腳跟,又得唐天重親弟唐天祺臨陣倒戈相助,這才平定了康侯之亂。

    大臣們見他平亂之時奮身銳矢,指揮自若,很有王者氣度,以為他從此必定會專心朝政,成為一代英明帝王,誰知回了瑞都,他依舊無心政事,每日不是在後宮美人中廝鬧,就是微服出宮,尋美食,賞美景,甚至有流言說他曾痴迷於一位青樓名jì,差點為她和另一位不明其身份的貴家公子動起手來。

    這樣的君主,自然稱不上英明;好在宮中有久經憂患的宣太后,朝中有杜得盛、沈度、宇文啟等得力大臣,久戰之後的民生凋敝倒也漸漸恢復過來,面對還時不時來場大戰的北疆,眾武將當然是躍躍欲試了。  

    但唐天霄既然說了同意修好,到嘉和十五年正月,北赫的可燭公主還是姍姍而來。

    天色已暮。

    交王世子府內,蓮池之畔,水香榭中,當今大周皇帝唐天霄正半倚在軟榻上,對著漠漠煙水出神。

    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冷了些,快進入二月了,荷葉連半個葉角兒都沒冒出來,曠盪的水面捲來陣陣的濕冷之氣,撲面而來。

    站在一旁侍奉的交王世子莊碧嵐問道:“皇上,夜間天冷了,要不要關上窗戶?”

    唐天霄懶洋洋地回答:“關上窗,還能看到什麼?”

    可開著窗戶,對著黃昏里更加暗昧的空曠水面,又能看到什麼?

    身後,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回答:“關上窗,就能聞著案上那株春蘭的花香了。給暖爐一熏,更是香得濃郁。”

    “雅意,你冷了?”唐天霄站起身,說道,“那關上窗吧!”

    他寬袍緩帶,容貌俊秀,斜斜飛起的鳳眸黑亮乾淨,流轉著明珠般的光澤;幾縷髮絲散亂地從玉冠中脫落,頭髮便顯得有些凌亂,他也不以為意,甩了甩頭走到那女子跟前,問:“你泡的好茶呢?”  

    那女子答道:“已經涼了。剛喚皇上,皇上像睡著了,沒理會。”

    “哦,朕剛睡著了?”唐天霄眼中閃過孩子般的迷茫,苦笑道,“那朕便喝涼的吧,只要是你南雅意泡的,朕都愛喝。”

    那名叫南雅意的女子便不答話,也不勸阻,眼看著唐天霄將那盞涼茶一飲而盡。

    有鳳來儀,一望隔香塵(四)

    唐天霄隨手把擋住目光的散發拂了拂,側頭問:“靳七,什麼時辰了?”

    他的貼身太監靳七立刻答道:“快到亥時了。”

    “亥時……”他的眉目舒展了下,“那個打了沈朝旭的北赫公主,應該已經到京了吧?”

    靳七道:“申時便到了,成安侯已把她安排在驛館住下,等待皇上傳召。聽說……”

    “聽說什麼?”

    “聽說她把打來的大雁送給了成安侯為見面禮,成安侯哭笑不得,悄悄兒的把那大雁送還給沈家了。”  

    “呵呵……”唐天霄抿著唇角,像在笑,卻聽不出笑意,“連成安侯也忌憚著沈家呢!”

    他轉頭向莊碧嵐說道:“聽來這女子十分有趣兒。要不朕把她指給你如何?橫豎朕只答應北赫和親,並沒說一定是朕納為妃嬪。”

    莊碧嵐微微一笑,“皇上若堅持,臣並無異議。”

    “哦?”唐天霄盯著他,“數度指婚給你,你都一口拒絕,怎麼這次這麼聽話?是這個北赫公主真有特別之處,還是……你認為朕不敢把她指給你?”

    莊碧嵐神色不動,淡然回答:“臣不敢,臣只是相信,皇上天資過人,英明睿智,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

    唐天霄哈哈大笑著踏向門外,一路指著莊碧嵐說道:“朕實在懶得理你,真是無趣!”

    門外,早有一頂不起眼的青幔馬車候著,見他過去,立刻悄然打開帘子,露出裡面精緻的陳設。

    花梨木的車廂內壁精雕細刻,花鳥蟲魚栩栩如生,座椅上鋪陳著柔軟厚實的虎皮軟墊,讓看似普通的馬車不知不覺間透出了不怒而威的皇家威凜之氣。  

    他閃身進了轎,穩穩地吩咐:“回宮!”

    因他是私訪莊宅,莊碧嵐、南雅意不用跪送,卻還是將他送出了大門,久久佇立於路邊。

    等行得遠了,唐天霄輕輕掀開車廂後壁的帘子向後望時,只是莊碧嵐正伸去摘去南雅意鬢上一片舊年的落葉,然後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到南雅意身上。

    兩人執手立於階下,俱是素色衣衫,寧謐了夜晚的流光,連薄暮也顯得溫柔起來。

    他記得,少年時南雅意和他一起時,也喜歡鮮艷美麗的衣裳,是什麼時候起,她捨棄了所有的浮華艷麗,選擇了莊碧嵐喜歡的素衣清淡?

    或許,當年她喜歡那些鮮艷美麗的衣裳,是因為唐天霄喜歡她能艷麗奪目不可方物?

    就如,如今她喜歡那些清清淺淺的衣裳,是因為莊碧嵐喜歡一襲淡白衣衫素衣翩然?

    回宮不久,唐天霄正倚在榻上隨手翻看著手邊摞成小山的奏摺,便聽內侍通報,沈皇后和其父沈度求見。

    “來了!”他側頭朝靳七笑笑,“傳進來,朕正想著朕的皇后呢!”

   

    有鳳來儀,一望隔香塵(五)

    雖是夜間,沈度還是深紅色繡團獅的一品武將穿著,沈皇后更是盛妝而來。一身正紅色織錦鳳袍,九鳳翔舞的精繡姿態各異,栩栩如生,隨著她步履的行進振振欲飛;高高的朝陽五鳳髻,簪了一枚華貴的飛鳳展翅大掛釵,鳳嘴銜著一枚紅寶石,垂綴下數縷晶芒閃爍的珍珠流蘇,在描繪精緻的面龐投出點點透亮的光斑。

    看著二人上前參拜,唐天霄忙叫左右扶起,笑道:“朕剛還在和靳七提起皇后呢,這就來了!鳳儀,數日沒去熹慶宮,你好像更漂亮了!”

    靳七忙點頭稱是,乾笑道:“可不是麼,皇上剛還在說,說心裡記掛著,呆會要去看看皇后娘娘呢,可巧就來了!”

    沈皇后本來端著臉,此時當著父親的面,也不由地紅了臉,低聲道:“臣妾謝皇上記掛,皇上有這個心就好。”

    幾句家常聊畢,沈度便上前諫道:“皇上,這個番邦的什麼公主,潑辣蠻橫,不知禮數,如果進了宮,不知會鬧出什麼樣的笑話來。”

    唐天霄眼皮都不曾動一下,慢悠悠地答道:“既然是番邦女子,你還指望她懂中原的禮數?鬧笑話就鬧笑話吧,朕還就想看看笑話呢!”  

    沈皇后早知自己至尊無上的夫婿行事任性,根本沒法用這些所謂的禮法來約束,忙倚到唐天霄身畔,笑道:“其實臣妾和父親都是擔心皇上安危。皇上你想,這個什麼可燭公主無法無天,可以不問是非對我這皇后的弟弟大打出手,難保不會對皇上無禮,她又是個會點武功的,臣妾實在擔心……”

    “你還是擔心自個兒吧!”唐天霄指著沈皇后笑罵,“朕雖說不上身經百戰,也是多少次大戰里身先士卒拼殺過的吧?大將軍,你說說,以朕的身手,需要擔心這麼個女人嗎?”

    沈度乾笑著,忙說道:“皇上武藝卓絕,老臣平生僅見,自嘆不如。不過……這北赫送了公主來,老臣總覺得其居心可疑;北赫人行事jian詐,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大將軍多慮了!其實說來說去,不過是一隻鳥兒的事。”唐天霄打斷他的話,伸手將沈皇后一拽,拽得她跌在自己懷裡,才將她穩穩擁住,笑道,“朕明天就叫人把那隻讓咱們國丈爺國舅爺不痛快的野雁送宮裡來,讓御廚做了湯給皇后吃,以解鳳儀心頭之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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