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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霄說的算是對的吧?本就搖搖晃晃的愛情,經不起這樣的兩相比較。
她失神地望著眼前男子因她而痛苦冷冽的秀逸面龐,忍不住便有一種衝動,衝動地摟住他的脖子,哭著告訴他,她喜歡他,她現在只喜歡他。
他是她的天霄。
可她真的有資格繼續和他說這句話嗎?
眼前明明滅滅,時隱時現,都是李明瑗和卡那提的身影錯落閃過。
“你根本不是可燭部的公主!唐天霄下令屠了城,誅了你滿族!”
“我並不是從大莞人的手中救了你,而是從周軍手中救了你!”
“唐天霄砍下你父親的頭顱,掛在城頭二十多天,被北風吹成了一顆發黑的骷髏!”
“你的叔伯家人被攻入城池的周人殺得乾乾淨淨!”
“你和你的母親姐妹本來逃在郊野,可你撿柴回來,眼睜睜看著她們在你面前被周兵活活蹂躪至死……”
他們說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其實他們只是在騙她,他們只是不願意她愛上他們的敵人!
夢境裡零零落落的片段,也是假的,假的!
可燭部滿族被誅,她只是漸漸回憶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慘痛往事!
她搖著頭,竭力縮著自己的脖子,努力想把自己蜷縮到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好好地藏起來,什麼也不用去面對。
不論他是她的愛人,還是她的仇人……
她都不想去面對。
唐天霄看得到可淺媚眼底的空茫。
她不但不答她的話,而且對著他時,眼睛裡根本沒有他!
也許,對著他時,她心裡還在想著李明瑗?
也許,還曾暗暗比較著他們的優劣?
包括身份,地位,才識,容貌,甚至床。第之間……
他透不過氣,嫉恨和憤怒如毒蛇般竄上來,手上驀地加力,狠狠地擰在她的肩窩處。
她本就不胖,給宣太后整治幾日,更是纖瘦不少,肩上根本沒什麼肉,給這麼抓住一擰,頓時疼得尖叫,這才回過神來,吸著鼻子望向他。
唐天霄冷冷道:“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說出李明瑗的下落。朕斬了李明瑗,便放你在這裡安安靜靜抄你的經文!”
可淺媚發白的唇顫動了下,長長的眼睫撲簌著,並不答話。
唐天霄追問道:“你自己也說了,你和信王交誼匪淺,自然不會對他的行蹤一無所知,至少也可以有辦法找到他,是不是?”
可淺媚垂頭,只見他擰過的地方已經開始青紫,而他扳著她肩膀的手指幾乎要把她的骨骼折斷。
他是真的傷透心了。
好一會兒,她喑啞地問道:“第二個選擇……是什麼?”
她這般說,顯然是不想接受這第一個選擇了。
唐天霄鳳眸冰冷,慢慢道:“第二,朕把你送百花樓去跟你兩個北赫侍女做伴。我們且來看一看,你一心維護的信王殿下,可以對那兩個侍女的下場視若無睹,能不能對你的下場也袖手旁觀吧?”
“百……百花樓?”
可淺媚疑惑了好會兒才明白過來,“jì院?”
她忽然掙紮起來,叫道:“你……你居然把小娜和暖暖送入了jì院?”
唐天霄迅速扣住她雙手,別到她身後,森冷地說道:“還有你!既然你願意賤到為信王人盡可夫,朕成全你!何況你生的著實不錯,能哄朕動心,想來哄那些嫖。客歡心也不在話下!”
可淺媚的眸中迸出淚來,忽然高聲道:“我不相信!”
唐天霄一怔,道:“你不相信朕會把你送入百花樓?”
可淺媚道:“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是皇帝,至尊無上,若討厭誰,大可一砍了之。我不信你有這般狠毒,會這般活生生地摧。殘兩個女人!”
唐天霄臉色也已發白,卻冷笑道:“哪個至尊無上的皇帝,腳下不是屍骨成堆?朕如果敢當什麼老好人,給踩在腳底的就是朕的屍骨!就如……朕對你好,不就給你踩到了腳底?朕再說一遍,如果不交待信王的行蹤,你就是第三個給摧。殘的女人!聽說那兩個生意還蠻好的,每天都有三五個客人。想來若是你去,每天十幾個人排隊等著你侍奉沒問題的。”
可淺媚咬著唇,低了頭不說話。
唐天霄將掌中她那雙細細的腕骨握緊,加力一捏,骨骼互相磨挫的疼痛立時讓可淺媚失聲痛叫,滴著汗望向他。
唐天霄冷冷道:“說,信王在哪裡!”
可淺媚抿著唇盯他半晌,低聲道:“你把我送去吧?”
“什麼?”
“送我去百花樓。”
可淺媚咧了咧嘴,“你都不在意戴上一堆綠帽子,我又怕什麼?”
再沒料到她竟然這般回答,唐天霄氣得臉都綠了,揚手便是一耳光甩了過去,怒道:“可淺媚!為了那個亡國奴你竟可以這麼不要臉!”
他氣怒之極,這記耳光再沒有留情。
可淺媚到底身形瘦小,竟給他一記打得跌了出去,摔在地上半天坐不起來。
這女子不但薄情寡義,並且不可理喻,不知好歹……
唐天霄只覺頭部陣陣地疼,像無數隻蜜蜂嗡嗡地涌過來蟄向自己,再也克制不住,“錚”地拔出自己腰間的龍吟劍,明晃晃如水銀乍流,直刺可淺媚。
他恨不得一劍把她扎個透心涼,可劍尖割破她鬆散的單衣時,他的手又不自禁地頓住,看著她起伏著的雪白胸。脯,喘著氣刺不下去。
她並沒有中原女子那等矜持守禮,此時屋中並無旁人,她只顧應對著唐天霄,衣衫給他扯得半敞都沒有收拾,渾不知那時隱時現的誘。人春。光令唐天霄何等煩躁氣憤。
她摔得甚重,迷迷糊糊好容易半支起身時,卻自己碰到了唐天霄的劍尖,已疼得呻吟出聲,這才似有點清醒。
她盯著劍尖,眼神里閃過驚懼,好一會兒才抬了頭,問道:“皇上要殺我?”
唐天霄鐵青著臉,道:“你覺得自己該死嗎?”
長發離披垂下,蓋住了可淺媚半邊面頰,剩餘的部位不過窄窄的巴掌大小,便更顯得蒼白孱弱了。
她的眼眸大而黑,深郁得像薄暮已至的夜空,點點的光亮迅速消隱。
她輕聲道:“若按大周的律令,我早就可以死上一百次了。可我總覺得你還不至於這麼對我。你沒那麼心狠手辣。”
她抬起眼,目光忽然尖銳,扎向他,又向扎向她自己。
她的話語也忽然間抬高,同樣地尖銳著,像對他說,又像對她自己說:“如果你對我都可以如此歹毒,想來對旁人更會比毒蛇還狠。屠人城池,yín人妻女的事,大約也是做得出來吧!”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這女子的思維方式怎麼就和別人相差那麼遠?
唐天霄手裡固然刺不下去,心裡更是慪得吐血。
可她把他慪成這樣,眼睛居然更黑了,如無星卻有霧的夜,泛著委屈,絕望,和隱隱的怨毒。
他低低呻吟,一甩手,龍吟劍銳嘯著如流星般飛出,狠狠扎在窗欞上。
而他自己已一把抓過她的頭髮,卻把她從地上揪起,拖到自己膝前,用力攬住,已深深吻了上去。
可淺媚初時倔著,緊緊抿了唇,但唐天霄有些顫抖的手已撫過她凹。凸有致的曲。線,熟練地牽引著她的欲。望,讓她忍不住低。吟出聲。
唐天霄迅速侵入。
兇猛,兇狠,甚至是無克制的凶暴,瘋狂地劫掠著她唇舌間所有的氣息。
她不自覺地回應,淚水卻一滴滴地落下來。
他放下她,將她按在抽去綿軟紅毯後的冰冷地面上,越發地縱肆。
伴著洶湧騰起的欲。望,是如海水般汪洋鋪展開的溫柔情愫。
那種情愫浩浩蕩蕩地席捲過來,瘋了般吞噬他們的神智,卻益發地喚起了對於所期待的完美情意苦求不得的悽愴和憤恨。
他們的情意,不但不完美,而且不完整。
可淺媚已沉溺。她落著淚,卻緊閉著眼,更深切地送上自己的唇舌,雙腿盤上了他結實有力的腰。
但唐天霄卻止住了他的動作。
可淺媚惶惶地睜開眼時,正看到唐天霄蘊著淚的鳳眸。
熱烈未褪,卻有深切的冰冷幽泉般往外泛著。
他道:“對著旁的男人時,你也這般放浪形。骸嗎?朕時時把你放在第一位,而你心頭,朕又排在第幾?朕並不是非你不可,也不想再受你贈予的羞。辱!朕受夠了!”
他慢慢站起,直了身體的一瞬,有微溫的水滴滾落,正滴在可淺媚面頰。
她那因情慾。而赤燒的面龐便冷了下來。
他走到窗扇邊,拔了龍吟劍,慢慢送入鞘中,低聲道:“這次算你贏了。朕的確不夠狠毒,對著你這像毒蛇罌粟一般的女人,也沒法痛下殺手。”
側過臉,他那線條柔和的面龐忽然之間出奇的冷冽。
他道:“朕惹不起你,總躲得起你吧?沒有誰離不開誰。即便你是罌粟,朕也會戒了你!但你也休想在朕的地盤為著別的男人修什麼心養什麼性!朕不好過,也不會讓你舒服!”
他大踏步走了出去,重重地摔上門,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那個溫暖並且充滿烈意的男子軀體離開後,可淺媚的手足軀體都似被地面的涼氣浸得透了,冷得半天動彈不了。
許久,她才坐起身,哆嗦著理理衣衫,扣緊了衣帶,緊緊地抱著肩。
可還是冷,很冷。
夜色襲至,冷風也開始從扇窗口刮入,屋子裡的陳設漸漸籠入黑暗裡。
但竟沒一個人進來點燈。
她向前挪了兩步,抖抖索索地吹亮火摺子,繼續燒唐天霄留下的字紙。
或練的字,或塗的畫,或抄的詩文,都是興之所至,在很開懷時不經意留下的。
他雖阻止她燒毀,可他明明也沒打算留著。
不如燒了乾淨。
一叢叢火苗騰起,熱力便一陣陣地撲來。
她側著耳,在呼呼的風聲里,似乎聽到了以往這宮裡無所顧忌的一陣陣歡笑。
“淺媚,淺媚,淺媚……”
他抱著她,一聲聲地喚著她,好看的唇雨點般落下,啄在她的面頰和脖頸。
她要麼嬉笑著躲避,要麼搬過他的臉龐,十倍熱烈的吻回去。
“天霄,天霄,天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