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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哭泣,一邊沿著牆角在這樣陌生又害怕的街道里走著,不知道要走到什麼地方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聽到什麼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好像聽到熟悉的聲音,想要回頭去看,卻被一下子拉走到偏僻的巷子裡,而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聽到一個很溫和的聲音
“別怕,別怕……你失去得……必將收回,承受的,必將討回……我可為你做你想要的,你要跟我走嗎?”
這聲聲囈語如魔咒,無雙雪覺得自己很累了,於是在這蠱惑一樣的聲音里說
“好……我願意……”
身後燈火流轉,有成列的兵馬從大街上走過。
月光生高空,星移動復斗轉。
煙花嘭的一聲,升到高空炸出絢麗的光彩。
眼前是五彩絢麗的光亮,無雙雪眨了兩下眼睛,才稍微有些好了,卻覺得四肢綿軟,心口沉重,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一樣,他張開口,想要說什麼話,只是咳了一聲,便想要捂住耳朵,因為太嘔啞了。
他扭了扭頭,只透過帷帳,看到一隻燈盞,桌案上好像趴著一個人。
此刻已經是很深很深的夜了。
無雙雪心中覺得這個人應該是桓信,然而又不確定,他不確定,桓信會無聊到在這裡看著自己,畢竟剛剛才起過爭執。
不過話說回來,剛剛發生了什麼,自己怎麼就突然睡著了。
無雙雪想要想些什麼,腦子裡只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撐著床板,慢慢的坐了起來 ,抽了堆在床上的外衣,伸出手拉開了帷幕就要下床,便看在那一盞燈火之下,桓信正趴在書案上睡覺,臉朝著這邊,是看著他睡著的。
墨一樣的眉,蝶翼一樣的睫毛,挺直的鼻樑,淺薄的嘴唇,眉心微微的皺著,好像是夢到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無雙雪看了許久,心中默默想著,桓信即使睡著了,也讓人覺得這是一個不可親近的人。
但是他長得這樣好看,不是平易近人的人,又有什麼所謂呢。
無雙雪坐在床邊,看著桓信睡覺,就連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放輕,生怕吵醒他。
又覺得荒誕可笑,這樣到底是什麼意思,把自己當做青梅竹馬的替身,是能讓自己過得好些嗎?還是能挽回什麼。
須知失去了便是失去了,然而若是為了讓自己過得好一點,緩解煎熬……
若是這樣的原因,那也好吧。
無雙雪倚在床框上,眯著眼看著桓信,在心裡說,也好吧,如果把我當做什麼贖罪的替身,也隨你,只要你能高興。
我無所謂了,誰讓你長得這麼好呢,誰讓你真的對我比較好,那我勉強和你演替身的戲碼,當做是我對你的回報,也算公平。
黑夜一寸寸的退去,朝陽一寸寸的生氣,到窗外傳來腳步走動的聲音,到門扉一人敲響打開,無雙雪看到推門進來的雲松,才驀然驚醒,自己竟然就這麼看著桓信到天明了。
雲松看到無雙雪竟然醒來,也很是不可思議與驚喜,而後立刻喜笑顏開,就要開口說話,無雙雪連忙將手指豎在唇邊,又指了指桓信,示意他噤聲,雲松立刻會意,點了點頭,便輕手輕腳的後退著離開了屋子。
無雙雪看著他離開屋子,便鬆了一口氣,再回神,卻發現桓信已經睜開眼,只是半睜著,眼神迷離,好像是還沒有睡醒。
抬起眼對上無雙雪的視線,無雙雪下意識的緊張了一下,便朝他笑了一下,輕聲道
“你醒了?”
第21章 心照不宣
無雙雪說完這句話,桓信卻無動於衷的,只是看著他,眼睛裡流動著光彩,那其中有一種無雙雪看不明白的眷戀和痛苦。
無雙雪被這樣的眼神看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睡著的時間發生了什麼,只是桓信這樣的眼神叫他感到不安和一絲絲的心痛。
而等無雙雪想要仔細看清楚他的眼神的時候,桓信已經轉移了目光,又起了身,伸出手推開窗戶,便是一陣獨屬於清晨的蕭瑟冷風吹了進來,無雙雪冷不防的瑟縮了一下,也忘記了去觀察桓信的眼神。
而等桓信離開書案走了過來,他的眼睛又只剩下笑意
“醒了就好,有什麼感到不適的地方嗎?”
彼此心照不宣的都不提關於那位早夭的七公主的事情,好像就這樣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的過去,看起來桓信也並想要在這樣的問題上多做糾纏。
無雙雪隨意的動了動手腕,又清了清嗓子,感覺沒有剛醒來那樣啞了,才開口說
“還好。”
然而一開口,他自己就嚇了一跳,因為並沒有什麼好轉,這樣難聽的聲音,覺得實在是折磨耳朵。
但是確確實實感覺不到喉嚨出了什麼問題,無雙雪有些尷尬的看著桓信,想要開口問自己睡了幾天,張開嘴的那一瞬間想到自己現今的聲音,立刻打住,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又不願意問出口了,想著還是一會兒問一枝,橫豎再怎麼難聽,一枝也不敢嫌棄自己。
桓信卻是看懂了他的心思,於是便直接說道
“你中毒昏睡了三天,我實在是害怕極了,如今醒來,我也算暫時放心。”
無雙雪聽得懂桓信說的每一個字,合在一起卻覺得聽不懂了。一則他不過是失去意識,怎麼就中毒了,熱而且自己也沒有感受到什麼難受的地方;二則一想到說話的是桓信,就又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他忽而這樣深情款款的講什麼擔心自己的話,總讓無雙雪覺得自己要折壽。
他命薄,經不起桓信這樣權貴世家的擔心,而當下也只能露出笑臉裝傻。
桓信自然也沒有說什麼守了三日三夜這樣的話,見無雙雪看起來除了因為不進水食而顯得蒼白的面孔之外,也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之外,便又說了幾句話,讓人去請先生為無雙雪把脈診斷,又喊了侍女進來服侍無雙雪洗漱,他自個在一旁看了一會兒,便悄無聲息的出去了。
雲松跟在一旁,看著他眼底淡淡的青色痕跡,到了院子裡了,才有些擔憂的說
“侯爺怎麼不先歇歇?”
“我也想歇息,然而聖上有命不可違抗,讓雲流跟著我進宮面聖,你留下來看著還有什麼毛病沒有。”
“哎,您當心。”
雲松便應答,桓信回過頭看著他想要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開口,只是無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快步的離去了。
無雙雪一邊和侍女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又一邊眼睛看著外邊,目送桓信離開庭院的時候,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竟然真的就這麼走了?
他正發愣,頭頂便傳來一聲淺笑
“走遠啦,公子,莫看了。”
無雙雪立刻收斂神色,像是被逮到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又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簡直是有毛病,於是有點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當做什麼也沒有聽到。
他不說話,侍女也是不敢多言,又見他沉默著,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她是新派來服侍這位無雙主子的,也不知道是什麼脾氣,還以為無雙雪是很不喜歡多嘴的人,因此快速幫他整理好了髮髻,便行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