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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嬴!”陸雪臣拉住他的胳膊。
“放手!信不信我剁了你的爪子!”
“你——嘶······”陸雪臣悶哼了一聲,眼見著雪白的手背上被尖牙咬出一排血窟窿,鮮血直流,卻並沒有抽手,望著占嬴猩紅狠獰的眼睛,低聲一字一句道:“我不會殺你,也不會讓你有事······”
占嬴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麼丟人過,狠話也放了,怎麼也得留個瀟灑萬千的背影,讓那居心叵測的孫子痛不欲生去吧,可他媽的眼淚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是怎麼回事?咸巴巴的眼淚混著腥熱的鮮血淌進嘴裡,那滋味酸爽的令他再也咬不下去。
陸雪臣想伸手將他抱住,占嬴卻猛地撲了過來,埋頭在他肩上放聲哭了起來。
長到這麼大,占嬴就從來沒掉過眼淚,更別說像現在這樣哭的毫無形象,天崩地裂。不只占嬴自己被自己嚇到了,陸雪臣也是略顯僵硬。
他不知占嬴到底是因為前世的苦愛無果而傷情悲憤,還是因為惱恨他而不得發泄,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出聲安慰,又或者說什麼都顯得太過蒼白。
他能說什麼?又以什麼身份立場說?
終究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沒有他開口的資格······在他眼裡,他不過是一個“別有目的”的過客罷了。
手在占嬴背上輕輕拍了拍,道:“師祖他······並沒有騙你······”
當年,魔尊所知的並非全是謊言,玄機子被關禁閉也確實是因違逆了長老們的意願。若說一切是作戲,但真正被蒙在戲中的是誰,誰又看得清楚呢?
十年,對人對神對魔來說,都算不上長,但也不算短。十年的相遇相知,朝夕相處,又豈是一句謊言就能蓋過?若非動了心,以玄機子的心性又怎會精心的保存那所謂可笑的“伴手禮”,又怎會一次又一次的在酣戰後陪著那個人,自在的躺在山巔看月亮,喝酒聊天?又怎會在聽到小道士說,那個人乃是為情墮天時,將自己關了七天七夜,然後將一屋子珍藏化為齏粉,碾碎一地情傷?
終究是破了戒,動了情,縱使想要捨棄,依然不能甘心,想聽他說一句真心喜歡,而非無聊的消遣。於是,在長老們提出戒罰時,玄機子沒有任何猶豫,以四十九顆噬魂釘釘於己身。
可是,那個人沒來。
而長老們也察覺事情不對,故意放出白狐透漏消息給那個人,最後卻只有白狐一人身負重傷而歸。可一切都晚了。噬魂釘加身,便是靈力強盛的玄機子也抵不過一月。在此之前,長老們試圖起出噬魂釘,卻都被玄機子用最後的靈力造出的結界阻擋在外。
玄機子死了,心脈枯竭,魂飛魄散。
只是因為一個簡單的執念,因為白狐的私心,有情人擦身而過,最終一人死,一人滅。
“所以,師祖並沒有負你······師祖他,心裡其實一直都喜歡你······”
陸雪臣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心情說出這句話,只覺得胸腔里空蕩蕩的,手掌按在占嬴背上微微發抖。隨即,悵然一笑。
占嬴抬起涕淚橫流的臉,嘶啞著聲道:“所以呢?你這是在安慰我,我死的並不算悽慘,應該再為了玄機子奉獻一次心嗎?”
陸雪臣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占嬴推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可我不是魔尊,也不是墨闌,我就是我,我是占嬴!前生的一切我都不記得了,也不想記得,什麼蒼吾,什麼玄機子,關我屁事!我只知道我這輩子能活的出息點就行了!死了兩次也夠了,便是原本有那麼點子高尚無私的情操也耗的一乾二淨了,為什麼還要逼我去糾纏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前塵往事?我就只是作為一個普通的凡人,一個命格不好的大將軍之子活著不成嗎?”
陸雪臣欲言又止,看著他道:“可是,找不回心魂碎片你會死······”
“那就去死好了!老子也活夠了,活了十九年就沒一件順心的,死了乾淨!也省的叫你們崑崙那幫老頭子天天掛念著,怎麼搶了我的心,再將我打的魂飛魄散!”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即使······我死,也會護著你。”
占嬴猛地抬頭,愣愣的看著陸雪臣,“為什麼?你不是很討厭我嗎?”
“我——”
也許是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陸雪臣剛一張口,占嬴便飛快的打斷他,“算了,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些!”
他腦子有限,道士的心思他從來都看不懂,他說的話也許是真的,但究竟是出於什麼念頭,又或是迫不得已,他也完全想不明白。也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為受命於師門,拼死也要在找全心臟前保他無虞,既是師門的深意,道士又如何知曉的完整,說不定也是盲目遵從罷了······可心裡仍然沉甸甸的,莫名的不甘,又梗著脖子問:“你真的暫時不會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