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
卻見那人呆滯了一會兒,從床上慢慢坐了起來,寬袍緩帶靜靜的垂落地面,如一片黑色的浪花,長發披在身後與衣衫融為一體,順滑的不見一絲結扣。
看著那人起身朝旁邊的長桌走去,占嬴這才想起陸瑤,轉頭四顧,訝然發現陸瑤竟然不見了蹤影,整個溫暖馨香的石室只有那個黑衣男子和自己兩個人。可偏偏男子對他視若無睹,醒來之後就走到桌邊從瓮里舀了一杯熱茶湯,自顧自的飲了起來。
“那個······你是誰?”占嬴跟著從床上下來,走到男子身後伸手去拍男子的肩膀,可手拍下去卻好像穿過了一片虛空,就這麼拍了個空。而男子仍恍若不覺的端立原地靜靜喝茶,髮絲都沒有飄動一分。
占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男子,心道,難道是幻像?
若是幻像,道士又去了哪裡?
莫不是在做夢?
不等占嬴想明白,男子已經放下茶杯,從桌上拿起一支玉笛抬腳朝外走去,先前怎麼也打不開的石門竟然無聲的打開了,男子就那般施施然暢通無阻的從打開的門裡走了出去。
占嬴猛地想起之前被自己拿在手裡的玉笛,此時再看,果然玉笛已經不在了。眼瞅著男子快走沒影了,占嬴趕緊一個箭步追了出去。
都道別有洞天,出了洞之後,占嬴才發現著洞外也是另一番別致景色,跟他們來時完全是兩個光景,只見頭頂陽光明媚,洞前不再是雜草叢生,而是綠油油的平坦的草地,地上有彎折細碎的石子路,一直延伸到某處。兩旁生著茂密蔥翠的樹木,還有五顏六色的野花,都是占嬴叫不上名字的品種。
跟在男子身後走了沒幾步,占嬴就看到路邊大樹下一棵黑紅色的大頭喇叭狀花朵,在風中顫巍巍的搖晃著,一隻斑斕的蝴蝶飛過,那花突然張大了花萼,跟吃肉似得一下將蝴蝶整隻包進了花瓣里,發出類似咀嚼的聲音。
這是······食人花?
占嬴一下子跳開老遠。
那黑衣男子似乎也瞧見了這一幕,卻不像占嬴那般膽小怕死,上前用玉笛的末端輕輕的敲打了忙著吞食的花苞一下,那花苞嗚咽了一聲,十分畏懼的瑟瑟的張開了血盆大口,將那隻不幸被吞的蝴蝶吐了出來。
可就算吐出來也不是個好的了,翅膀都缺了好幾塊,沾著黑紅的粘液死氣沉沉的掉在了地上。
黑衣男子蹲下身,將那隻不知是死是活的蝴蝶托到掌心,輕輕吹了口氣,占嬴的眼睛立馬睜得老大,看著那殘破不堪的蝴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出了一對漂亮的翅膀,在男子掌心撲閃了兩下就飛了起來。
可了不得了,這一手起死回生真是絕了!不知道難黑衣男子對自己也吹上這麼一口仙氣,能不能叫自己也多添上幾年壽命。
蝴蝶繞著黑衣男子飛了兩圈,戀戀不捨的飛遠了。男子這才站起身繼續沿著山間小路往前走。
占嬴猜測著他要去的地方,默默的記下了四周的地形和方向路線。
拐了沒一會兒,走在前面的黑衣男子便住了腳,占嬴探頭一看,嘿!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那盈盈泛光的不正是他們遍尋不得的靈泉嗎!
之所以占嬴這麼肯定,是因為他看見那水潭之中一株墨色的蓮花。相傳當年被玄龍神君帶上瑤池的墨蓮就是生在靈泉里。
那麼,這位黑衣男子莫不就是赫赫有名的玄龍神君?
他何其有幸,在人家的地盤上打個瞌睡也能夢到神君的本尊!意識到自己在做夢,而對方又看不到他,占嬴乾脆自尋了個平坦的地兒舒服的坐了,然後看神君到底要做些什麼。
此時大概是神君剛來蒼狼山不久,那株黑蓮還沒有受足夠的仙氣滋養開花,仍是光禿禿的一支花苞。
遠遠望去黑乎乎的,也沒有枝葉,跟筷子上插了個碳球似得,委實談不上美感,可莫名的,占嬴好像隱約能感同身受的感受到神君內心的情緒,在望向那株黑蓮時,由衷的欣悅,輕嘆一聲“好美”。
占嬴禁不住吐槽,倒是哪裡美了?果然是神仙,審美與眾不同麼?
神君在池邊撩袍盤腿而坐,上身懶懶的斜倚在一塊白色的圓石上,將玉笛橫於唇前,閉目輕輕吹奏起來。
曲子占嬴是頭一回聽,只覺得旋律清泠動人,卻又自帶一股子纏綿溫柔,像在對什麼人訴說什麼。
看著神君靜靜吹奏的側顏,占嬴忽然覺得孤涼,可心中卻生出一絲歡喜和期待。因為他看見伴隨著悠揚的笛聲,那株黑蓮花瓣似乎輕輕顫動了一下。
一曲吹罷,神君睜開了雙眼,目光沉熾的望著那株黑蓮,喃喃輕語,“是你嗎?”
占嬴莫名其妙。
然後又見神君微微傾身,修長白皙的手指溫柔珍重的撫過黑蓮,淡紅姣好的唇印了上去。
······
占嬴是個愛花憐花之人,不過那花卻不是鮮花,而是千嬌百媚的女人花,頭一遭見著一個實打實的愛花之人,心裡頓生無限敬仰。
要他就下不去這個口,黑乎乎的,總擔心會不會染上一嘴墨汁。
不過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神君起身時,唇上仍是乾乾淨淨的,一派月朗風清,高冷俊逸。
正想著已經找到了靈泉所在,要不要立刻去尋了道士過來挖地三尺找出碎片,畫面突然一轉,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見,原本顯現在眼前的山谷幽泉莫名變成了金碧輝煌的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