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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了,你錯了。”李怡斬釘截鐵道,“從前我也這樣以為,但慢慢地我發現並未如此。土木公那些小性子其實很容易表露,只是表露的方式跟一般人不同。而且他單獨面對我的時候,那氣性相當大,什麼都敢說,還平湖,那是驚濤駭浪啊。”
韓夢柳忍不住笑,“好吧,我是勸不得你了。你倆到底年輕,氣性都挺大。”望著李怡,他與杜松風同夏昭同歲,皆是愛衝動愛鬧騰的年紀。相比起來,李怡已算是略成熟的了。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李怡愁容滿面地走了。
韓夢柳剛飲了杯茶,敲門聲又響,這次來的,是杜松風。
“抱歉韓公子,打擾你休息了。”
“哪裡的話。”韓夢柳熱絡地將杜松風讓進來,“許久不見,我高興還來不及。”
杜松風坐在李怡方才坐過的凳子上,一樣的愁容滿面。
“聽聞你與李兄鬧了些小矛盾?”杜松風與李怡不同,需循序漸進,於是韓夢柳只當隨意提起。
杜松風果然像李怡說的那樣,目光十分警戒,“是李台說的?”
韓夢柳覺得自己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便道:“哦,今日席間我看你倆似乎有些不快,剛才碰到了李兄,就問了問。他……也挺苦惱的。”
杜松風垂下頭,片刻後又抬起,雙目充滿希冀地望著韓夢柳,“韓公子,我此來是想請你幫忙。”
韓夢柳立刻鄭重起來,“請說。”
杜松風又把頭低下去,艱難糾結半晌,終於下定決心,“韓公子,我想請你給我把把脈,看我是不是、是不是……”
韓夢柳恍然,後面的話即使不說,他也猜得到。
杜松風乃白虎體質,最易有孕最宜生育,脈象之明顯使得韓夢柳剛把指尖搭在他腕上就診了出來。於是他在杜松風極為複雜的神色中道:“如你所想。”
一瞬間,杜松風面色幾經變化,高興與無措各占四分,還有兩分是憂愁。
“恭喜你與李兄。”此時此刻,韓夢柳只好這麼說。
杜松風抿抿唇,“這孩子……多大了?”
韓夢柳道:“四個多月,想必種種反應已經開始,你才注意到了吧。”
杜松風點點頭,“我……原本想讓李台陪我去醫館看看,但現在……”
韓夢柳關切地望著他,“孩子不小了,你要注意身體,切莫憂思過度。不如我去找李兄過來?”
“別!”杜松風拉住韓夢柳衣袖,“我現下……不想同他說。”
韓夢柳驚訝,“可是……”
“現在同他說,好像我故意求他似的。”杜松風聲音低下去。
韓夢柳心想,他與李怡想得當真一模一樣,難怪是一對了。
“韓公子,你先幫我保密,好麼?”杜松風雙目懇切,“我倆尚未成親,總覺得怪怪的,當時就該用上避孕的藥,都怪我。但我會好好留下這個孩子的,只是還未想好怎麼說,先緩緩。畢竟一說有了孩子,勢必又要以孩子為先,很多事情又會糊弄過去,我覺得我倆還是不能糊弄。”
韓夢柳聽懂了,其實李怡與杜松風心中皆明白,只是兩人正好都堵在一個牛角尖里怎麼都鑽不出來,如若自己不能想清楚拐個彎兒退出來,旁人說再多也是無用。何況也做下了同樣決定的自己,又有何資格去評判杜松風呢?
“好。今夜我只是幫你看診,絕不多言。你若有需要,一定再來找我。”
“嗯,多謝韓公子。”杜松風難得笑了,起身告辭。為了明日的點花會,他與李怡今夜都就近宿在這客棧中。客棧被如想閣包了下來,他們可隨意挑選喜歡的房間。他與李怡……依舊分房。不過他倆畢竟尚未成親,外人面前分房也是應該的。
只是他倆的事情必須要儘快解決了,否則……
杜松風坐在床上摸自己的小腹,如今那裡已有了一點輕微的隆起,眼看著就該大起來了。
韓夢柳將李怡與杜松風的種種思索一遍,起身外出去敲宋益的房門。宋益剛換上中衣,看到韓夢柳立刻滿臉堆笑,“深夜到訪,莫不是柳公子改主意了?”
韓夢柳將門閉緊,轉身道:“是有事求宋總鏢頭幫忙。”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雖然傻兒子的二包子比阿夢的二包子發現得晚,但是比阿夢的二包子大~~~
第59章 居然又被打劫了
十一月初六, 大吉。
午時鞭炮噼里啪啦響,紅綢拉開,朱紅色匾額上現出“如想閣”三個燙金大字,留仙鎮分館正式開張。樂曲聲響, 一紅衣少年從簾幕中走出, 柔弱無骨的身體翩然舞動,引來台下一片叫好。
李怡身為評判, 坐在視野最佳的位置, 用著最好的茶水點心,望著大廳各處或雍容大氣或精美靈巧的布置以及台上姑娘公子周身漂亮的衣裳首飾, 心中無限感慨。
三個多月, 種種用功努力,今日功德圓滿。
扭過頭看, 比起其他評判及客人或含笑或期待,旁邊席位上的杜松風平靜自若,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李怡便看著那如梨似桂的面龐失了神, 突然四周一靜,接著傳來由弱漸強的蒼勁琴音,七弦輪撥,一筆一划地勾勒著高山流水、流雲青松,奏出整個空明天地。
“好琴。”綺樂館流芳姑娘贊道。
輕紗簾幕拉開一半,端坐的琴師面沉如水眉目如畫,正是竹歌。
賓客們低嘆,卻不拊掌, 怕擾了這陽春白雪。
簾幕再拉開,低嘆更勝——薔舞踏著輕盈的步伐在竹歌身邊如蝴蝶般舞動,長發鬆松一綰,細眉斜入鬢,眼尾點花鈿,肌膚白勝雪,玉指纖如葉,尤其一身飄逸的舞衣,淡雅的顏色隨著舞姿一筆一划地點染,裙擺如波瀾遠去又適時收回,襯得她超凡脫俗,飄然若仙。
這件舞衣,正是杜松風親手繪製的樣品,最後由男裳改為了女裳。
竹歌與薔舞雖未交流,卻無比默契,那並非訓練所致,而是心意相投,自然自發。仿佛舞台上正該有他們兩人,無論少了誰或多了誰,都是遺憾,是錯誤。
眾人皆入了迷,韓夢柳低聲贊道:“勁竹薔薇,清曲曼舞,天作之合。”
李怡心想是啊,明明是兩情相悅天生一對,為何要受世俗種種束縛?過往如何、身份如何、有那麼重要麼?性情想法,又有那麼重要麼?
再看杜松風,那傢伙垂著頭,心事重重的模樣。他是否也在想著他倆的事情?
申時點花會結束,薔舞當仁不讓地奪得女倌花魁,男倌中竹歌親自調/教的知梧公子亦是新秀中的佼佼。如想閣像所有勾欄一樣,在甜言蜜語中迎來送往,李怡與杜松風將瑣事處理完,功成身退。
一樁生意雖有波折,但最終做得漂漂亮亮賓主盡歡。
李怡去結了賃下的小院,離開時頗有些難以言表的不舍。畢竟這是他倆最初同住之所,在這裡發生了不少事,雖然大多是不快,但……依舊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