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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期待的模樣,李怡有點哭笑不得,接過摺扇自言自語道:“以後給你也買一把,嗯,還是買把大的吧,咱倆就能一塊用了。”
整個下午和晚上,杜松風都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專心繪圖。晚飯是李怡從外面買的,提醒他數次才匆匆吃了幾口。一直到夜半響了三更,還一副幹勁十足準備通宵的模樣。
李怡坐在臥房憂慮:杜松風不知要走多久,今夜他自然想溫存一番,可杜松風卻心無旁騖地撲在生意上。
推門望過去,書房暈黃的窗紙上模糊勾畫著杜松風認真的身影,李怡也心疼,今夜還是勸他早睡,不折騰他了。
翌日一早,李怡送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的杜松風上馬車,依依惜別。
“我回到京城,會先拜訪李伯父,跟他將這邊的事說清。”
“我也會送信回家,你大概說說就是。”李怡站在車窗外,不舍地輕輕捏著杜松風疲憊的臉,“待會兒在車上睡一覺,路上小心,到了讓人捎信過來。”
“嗯,你也萬事小心。我……”
李怡知道他猶豫什麼,接著道:“你先幫著杜伯父,若得閒就再過來,當玩耍也好。”手放在那嫩白的臉頰上,始終不願離開。
馬車漸行漸遠,李怡心中複雜:他何嘗想讓杜松風走?但若不讓,杜松風或許也會勉為其難,但心中的怨恐怕會就此結下。若生意中再有波折,怨就會越結越大。他們才剛訂婚,怎能結怨?
馬車終於消失在視線中,李怡轉過身,前往如想閣方向。
杜松風既是為他爹和瑞福臨考慮,也是為自己和恆慶元考慮。索性就先依他,等這邊事情擺平,再叫他回來就好。
昨日約好了再議的時間,地點在如想閣旁側小巷裡竹歌他們暫賃的住處。邊走邊思索對策,臨近院門時,時間剛剛好。
抬手正要扣門,門卻突然向內撤去。香氣撲鼻而來,輕紗軟緞正往出沖的薔舞腳步一頓,漂亮的臉上滿是難過與驚慌,杏眼中淚珠盈眶。
四目相對,薔舞迅速以帕子半遮住面,從李怡身側的空隙中逃走。李怡下意識往門裡看,只見三步之外,竹歌不知所措地站著,望向門口的眼神悲戚而不舍。
看來來的不是時候,但也恰巧是個契機,還是他最會應對的那種。
李怡整整衣衫,“竹歌公子……”
“李公子,臨時有些意外,實在抱歉。您先請廳里坐,容在下收拾片刻。”竹歌努力露出笑臉。
李怡踏進院門,用飽含理解的目光望過去,“薔舞姑娘一個女子,那樣跑出去可怎麼好。”
“可是……”竹歌不由地往前踱了幾步。
李怡上前輕輕托住竹歌的手臂,露出認真篤定的笑容,“不如就讓下人去尋找薔舞姑娘,讓她回來好好休息。你我換個地方聊,如何?”
竹歌驚訝而猶豫地望著李怡,李怡再一笑,“在下自小喜好結交,與竹歌公子兩次相逢亦是有緣,今日暫且不談生意,只交朋友,竹歌公子不會看不起在下吧?”
竹歌立刻道:“李公子言重了,在下這樣的身份,蒙李公子不棄,高興還來不及。”
“那就別說客套話了。”李怡挽起竹歌的手,“今日我做東,喝他個不醉不歸!”
二人來到留仙鎮最好的酒樓,上菜上酒,吃喝敘話,越談越投機。竹歌這位曾經的京城花魁表面無限風光內里苦水一缸,又因碰巧趕上這事,心中煩悶到了頂點,再被酒一激,心裡話便滔滔不絕。
喝到酣處,絲毫不覺已是漫天星斗。
此時杜松風經寶禾縣交代完畢後一路跋涉,剛剛回到京城,馬不停蹄先去李府。
忐忑地向李怡的爹娘說明情況,李重諾沉著臉思索片刻,最終說了句“隨你”。杜松風的心放了下來,正要告退,李夫人叫他稍等,回身入了內堂。杜松風莫名地站著,最後看著李夫人抱著個小包袱出來,心猛然暖了一下。
李怡與杜松風定親後,孩子由兩家輪流照料,又因李府有個女主人,照顧孩子更順手,孩子在李府呆的時間就長一些。如今杜松風回來,李夫人便讓他將孩子抱回去。
望著懷裡熟睡的嫩嫩的小傢伙,杜松風感動地不知如何是好。孩子都快半歲了,他卻一直沒好好盡過做父親的責任。這樣的傷害他親身感受過,如今又怎能讓自己的孩子再受一遍?
不會照料孩子,那就學。
一次兩次做不好,那就三次四次千次百次。
回家的馬車上,杜松風這麼想著,懷中沉甸甸的重量是沉甸甸的責任和幸福。
深夜到家免不了驚動杜明禮,杜明禮立刻問是不是李怡那混小子欺負你了,一副隨時要找李家算帳的架勢。杜松風有點感動,說明緣由。杜明禮便嘆息,低聲道瑞福臨的一切他都能周旋,你們只要將小日子過好便好。杜松風心中感動更甚,難得地露出微笑,表示近幾日先在家,鋪子裡順當了,再去幫李怡不遲。
帶著孩子回房,坐在窗前望著夜空閃亮的星斗,心想原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對的。
已是初秋,但夜風溫暖,吹在面上的柔和就仿佛……杜松風臉頰燙燙的,心也跳得快了。這晚風,真的就如同李怡親吻他、撫慰他的觸感。
孩子在搖籃里靜靜地睡著,他仔細回憶著這一年多來發生的事,多少起伏波濤、多少不可思議最終都歸於平靜。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著李怡。
雖然在李怡同他正式表露心意的那一刻前,他從未想過與李怡成親,但當李怡那樣說了的時候,他又立刻自然而然地以為,這的確確是應該的,是順理成章的。
他並非沒有主見的人,因此思來想去,不過是“情願”二字。
作為父親,他如今只會給孩子拉拉被角或傻笑,李怡大概還不如他,不過那又何妨?他們還有一輩子可以相互學習指教。
吹了燈上床,躺在舒適的棉被中,杜松風勾著嘴角想,下次相見時,一定要同李怡將孩子的名字確定下來。
第二日給李怡去信報了平安,杜松風全心投入到瑞福臨的生意與帶孩子中,眼看著一個月過去,鋪子裡越來越好,孩子也明顯長胖長大,他的心情無比充實。
杜明禮幾次三番勸他去留仙鎮看看,他幾次三番拒絕,後來一想,去一下也沒什麼。去見一面,若能幫上忙就幫忙,若無需他幫忙,那他就看看李怡。
李怡也會願意看見他的。
於是挑了個晴好的日子,杜松風起了個大早,又從歸雲閣帶了李怡愛吃的酒菜。思慮良久,決定這一次還是暫且將孩子放下——孩子太小,一路跋涉,只他一個人照料恐怕不行。
一路馬車駕得如心快,晌午時分到了地方,望著沐浴在溫暖陽光中的閒適小鎮,想像著李怡看到他時的驚喜,杜松風覺得自己渾身軟綿綿的,就快化了。
租賃的小院大門鎖未上,李怡在家。杜松風興沖沖地扣門,接著腳步聲傳來,他尚未意識到這腳步聲不對,門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