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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柳依依……”夏昭輕輕念著,黃昏的風吹進屋裡,捲入陣陣柳葉清香,“與你的名字應和,又有女子的甜美溫柔,很好。”

    “當做乳名吧。那些需入典冊的,恐怕連你也決定不了。”

    “總之我倆就叫她依依,也算特別。”

    飯後飲茶去膩,待食消得差不多,夏昭便去庭中練武——身為太子,每日清晨與夜裡兩次操練雷打不動。韓夢柳坐在一旁默默地看,不出聲點評,更不會出手切磋。

    夏昭快練完時,韓夢柳便去沐浴,之後再換夏昭去沐浴。待夏昭回到臥房,便會看見韓夢柳靠在床頭看書。

    此情景已重複了二十日,夏昭不僅未有一絲厭倦,反而一日勝過一日歡喜。

    吹了燈,二人並排躺好。不多時夏昭開始小心翼翼地翻來覆去:韓夢柳心中忍不住笑:他知道夏昭相當想同他雲雨,卻因自尊作祟,又想證明自己已改過自新,因此硬生生地每日堅持裝君子。

    可笑之外,又有點可悲——  

    譬如夏昭兀自猜測他不喜人多,便只留下一個奶娘、一個廚子並一個打雜之人。結果不經世事的小太子根本沒想到,只這麼幾人完全無法照看宅院各處周全,因此許多事情他便要親自上手。

    小太子特意囑咐廚子用心整治三餐,各樣好菜輪翻上陣,心中以為他一定吃得喜滋滋,可卻忘了問他究竟喜歡什麼口味。

    又再比如,晚上小太子總是很體貼地請他首先沐浴,卻不知其實他喜歡最後洗:那時浴房暖熱水汽騰騰,朦朧之感更合心意。

    最讓他無奈的便是雲雨之事,其實做也好不做也罷他都不介意,可小太子夜夜在身邊輾轉反側就……哎。

    習慣了要求旁人的人突然去討好旁人,果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有時他玩心大起,想跟小太子說說這些,又怕一旦說了,免不了要應對那傢伙的委屈懊悔,實在麻煩,便就作罷了——不過一個月,隨遇而安吧。

    三十個日出與日落,過的時候頗顯漫長,回頭一望卻極短暫。兩人相聚的最後一餐,夏昭專門擺了幾大壇美酒,號稱一醉方休。

    結果不過多半壇下去,就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韓夢柳無奈地回憶,印象中似乎的確只見過小太子以精緻的小杯淺酌。將人抱起拖去浴房,心想醉了之後倒頭就睡倒挺不錯的。

    可惜好景不長,洗完上床沒多久,夏昭就揪著韓夢柳衣領不放,腦袋還湊到胸口蹭個不停,“阿夢、阿夢、阿夢……”

    韓夢柳無言以對。

    過往三十年,從未有人用這種稱呼叫過他,因此每每夏昭一叫,他總是得反應反應。

    “阿夢、阿夢!”

    許久沒有回應,這一個月來努力保持的禮貌與矜持在酒醉中坍塌,夏昭語氣急切,還帶著哭腔,雙手攥得更緊了。韓夢柳怕他撕爛自己的衣服,只得道:“嗯,怎了?”

    夏昭趴在韓夢柳胸口上抬頭,雙眼定定望過去,“阿夢,你是不是……討厭我?”

    韓夢柳一愣,夏昭委屈地自說自話起來:“我知道,你就是討厭我,不止討厭,還……噁心我、恨我……恨父皇讓你家破人亡,恨我搶了你的位置,恨父君與我利用你,噁心我曾經那樣對你,討厭我……不知廉恥賴著你。我知道,你是因為已經承諾出口,這一個月才與我恩愛地做戲。我也知道,我這樣要求你,很……卑鄙,是不是?是不是?!”  

    韓夢柳只有更加無奈,心想你說得頭頭是道,還問我做什麼?

    “可是阿夢……”夏昭吸了吸鼻子,竟是要哭,“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我以前不知道,所以才胡來……你為什麼、為什麼不喜歡我呢……你就喜歡我一下、喜歡我一下又能怎樣呢……”

    哎。

    韓夢柳望著懷裡紅著臉撒嬌的人,心想個頭倒是挺大,卻比那個一尺來長尚不會說話走路的還要難哄。這些酒後真言聽來的確傷感,其情可憫。

    “小昭兒。”

    突然聽到久違的稱呼,夏昭痴痴抬頭,即使醉著,精神亦緊了幾分,

    韓夢柳撫起那白裡透紅的面頰,嘆息道:“你還年輕。等日後遇上了旁人,或者納了妃,或者……”目光移至虛空,“有朝一日坐上那個位子,你就會知道,眼下的一切根本不值一提。”

    

    夏昭雙眸一縮。

    “去納個妃吧,多少王公貴族才子佳人,都……”

    “不是的!”夏昭眸中射出狠厲的光,“你就是覺得我是小孩子,幼稚麼?我要告訴你,我要證明給你看,不是的!總有一天你會心服口服……”最後那幾個字含混不清,他終於放開禁錮的情緒,勾住韓夢柳的脖子,閉上雙眼親吻。

    兩人皆著中衣,原該好脫得很,可夏昭硬是煩躁地扯了許久才扯開。

    韓夢柳沒有抗拒,也沒有迎合,夏昭進入時他猶豫了一下,但終究還是放任了,並十分大度地放任了三次。最後考慮到再這麼下去小太子的身體怕會被掏空,才堅決拒絕。

    可太子殿下醉得結實,不讓發泄就撒潑與撒嬌並行。韓夢柳只好劈暈了他,又去擦洗一回,趕著睡了半晚上好覺。

    第二日夏昭睜眼,天已大亮。

    身邊床鋪平整,仿佛無人睡過。

    整座宅子已不見韓夢柳的蹤影,仿佛他從未來過,這一個月也什麼都沒發生。  

    他果然守信。

    夏昭坐在堂屋用早膳,心裡空落落的,捏著湯勺的手停在半空。

    哭聲傳來,奶娘抱著襁褓從廂房出來,行了個萬福禮,“太子殿下恕罪,小郡主不知怎麼了,早上醒來啼哭不止,還不讓奴婢抱……”

    “……給本宮看看。”夏昭接過孩子,努力衝著襁褓里哭花的小臉笑笑,哭聲竟真的小了。奶娘立刻喜道:“原來是想要太子殿下抱,小郡主跟太子殿下很親呢。”

    夏昭沉默。

    其實這孩子跟韓夢柳更親,每每韓夢柳一抱她,她都會笑得很開心;他抱,卻僅是從大哭變為抽泣,果然生身之人最是不同。

    你……也是因為他離開了而難過嗎?依依。

    嬰孩精緻的領口上現出一點綠色,夏昭伸手一撥,一枚小巧的柳葉玉墜跳了出來,映著清晨的光,襯著孩子白嫩的面頰,那麼溫潤,那麼飽滿。

    第39章 進入皇宮去做官

    五月十五, 杜松風領了官服文牒,正式上任。  

    辰時宮門口,他又碰到了韓夢柳——一身墨藍官服,官帽下頭髮全部束起, 隨性瀟灑收斂了幾分, 端謹的氣質更加出塵。

    “杜公子。”韓夢柳笑著一揖,“好久不見。”

    “韓公子早。”杜松風回了一禮, 有心問問他失蹤一月的事, 可礙於場合不便出口,便靦腆一笑, “韓公子赴任, 我有些沒想到。”他覺得御用文人畫師與韓夢柳之高才不匹,韓夢柳也一定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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