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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上拐角處有個小觀景點,窗扇旁擺著松竹梅,設了座,上至茶與古琴,十分風雅。杜松風正站在窗口向外望,朱紅色綢衫的瘦長背影,與周圍風雅融為一體。

    李怡看呆片刻,回過神道:“怎在此站著?”

    杜松風轉過身,細瘦的身材雖被腹前的隆起打破了和諧,但帶革未束配飾未墜,襯著半披在肩上的黑髮,更顯風流閒適。他自然一笑,“唔,趁空透透氣。”

    李怡被這一笑搞得有些恍惚,強自鎮定下來,下巴往他肚子上一點,“不舒服麼?”上回相見,杜松風的肚子只是微隆,拿衣服擋一擋,離得遠些,尚可被忽略。但現在那裡已挺得很明顯,仿佛豎著塞進去個枕頭。也正因為是豎著,肚子雖然鼓了,但不至於臃腫。

    杜松風又笑了一下,“尚好,就是有些悶。”

    “哦,也是。”李怡應道,“那等場合,時時刻刻提著心思擁著笑臉,確實悶。”

    “今日不巧,”杜松風往李怡這邊走了幾步,“來的人多,不便打探韓公子的事,想必你更著急吧。”  

    李怡一怔,不想杜松風與他竟有同樣的想法,“沒辦法。今日試菜,他們都來,是情理之中。”

    杜松風在距李怡一步之地停下,“對了,十一月初十大婚當日,我就不去了,初九那日你我再碰一次,從頭到尾理一遍,務必周全。”

    李怡一驚,“你不去?為何?”

    “唔。”杜松風面色有些艱難,“我與我爹商量了,我去……不大方便。到時我爹在,恆慶元有你同你爹坐鎮,少我一個,不會怎樣。”勉強笑了笑。

    李怡明白過來:杜松風近來一直呆在寶禾縣,懷胎的事商道中幾乎沒人知道。先前他睡了杜松風的八卦剛有些平息,若杜松風突然挺著肚子往丞相大公子婚禮這等隆重的場合下一站,杜家的臉就又會被他李家踩得粉碎。因此杜明禮才不讓杜松風去。

    只是可惜,此事一直是杜松風在忙,最後卻去不成。

    杜松風依舊笑著,“下月初九你應在京城吧?我……”

    

    “我過來找你。”李怡截斷他的話頭,既是為藏身孕,他便順水推舟,況且……“那時你就六個多月了,不宜奔波。”

    “唔,那多謝了。”杜松風一拱手。

    李怡道:“貴客尚在,出來太久不妥,你沒不舒服就早些回席。”

    杜松風點點頭,突然疑惑地問:“那你出來做什麼?”

    李怡一愣,“我……啊,”手往旁邊一指,“如廁。”

    杜松風更疑,“那還不去?”

    李怡無語,“……好,去。”

    杜松風笑著走了。李怡往廁房去,回想以往心中嘆息:和土木公說話只能平靜寡淡,禮貌疏離。否則只要過了一點,他就會生氣。

    真不明白,為何有人床上床下能判若兩人。

    而那個孟浪的杜松風他能見著兩回,已實屬不易。  

    能不能有下一回,還真不敢肖想。

    十一月初九一早,李怡騎馬從京城趕往寶禾縣,雖棉氅在身,但到底不能將頭臉雙手全部裹住。一路風吹,到得寶禾縣城門時他十分後悔:天已冷了,就不該圖快騎馬!搞得風塵僕僕,好像他多想見土木公似的。

    馭馬緩緩進城,若說想見土木公,也僅有一個緣由:近來每次會面,他的肚子就變個樣,頗為有趣。不知現在那肚子又長成了什麼。

    二人約在松鶴樓,李怡先到,點了幾樣果品,就著茶邊吃邊等。不多時杜松風到了,披著月白色輕裘,毛茸茸的領口上露出一張白皙清秀的臉,李怡突然就想到了那個如梨似桂的比喻。

    不知是桂花還是梨花向他笑了一下,輕裘解掉,李怡不由自主往那肚子上看:嗯,上回是個豎放的枕頭,這回成了一團薄薄的錦被。

    看來他兒子長得不錯。

    “李兄久等。”杜松風躬身入座。

    “我也剛來。”李怡笑著回應,“早跟你說過,我直接去你家別院多好,你也不必冒著風寒奔波。可你偏要定松鶴樓,好像不樂意在家接待我似的。”  

    “李兄說哪裡話,在下萬萬沒有這個意思。”杜松風替李怡斟滿茶盞,“我是想趁著這一趟,到縣城來辦些事情。”

    “哦?何事非要你親自辦,能說否?”

    “此事確實不可交予旁人。”杜松風猶豫了一下,低頭略羞澀,“要例行看大夫。”

    李怡的目光便又停在杜松風因坐姿更顯圓隆的腹上,鬼使神差道:“那稍後我陪你去。”

    杜松風神色閃爍,“……不必了,只是例行問診,沒什麼的。多謝李兄。”

    李怡亦覺方才唐突,聽到拒絕便不再堅持,轉而談起正事。事畢二人禮貌地推讓一番,李怡騎馬回京城,杜松風坐著馬車去醫館。

    這家醫館很大,貴客看診都會請進單間,杜松風讓下人在外等候,獨自進入。

    大夫開好安胎藥,又囑咐了注意事項。杜松風坐在榻上一邊穿衣一邊應下,心中猶豫數次,終於道:“唔,在下時常……”臉紅了又紅,“那方面的欲/望強些,可有法解?”  

    “懷胎後此乃正常反應,公子無需多心。”大夫平淡道。

    杜松風面色更紅,“從前……也是如此,總覺得……不好。”

    大夫嘆了口氣,寬慰道:“此乃人慾,何況公子年輕,怎有法解?若真覺得不好,便儘量避免刺激,將心思往其他地方轉轉。其實……”本想說最好的辦法是成婚或找個伴,但幾次問診,大夫知道他是一人懷著孩子,怕他傷心,就沒說。

    “唔,那……多謝了。”

    杜松風有些頹喪,讓下人駕上馬車先回工房,自己在街上閒逛散心。

    自打李怡生辰那夜摸清了自己敏感的身體,他心中一直耿耿。那以後隔三差五別樣的渴望便來折騰他一回,讓他羞憤。

    有心想治一治,又羞於啟齒,一直拖到今日終於下定決心,結果卻是無法可解,哎。

    先前約李怡在松鶴樓,也是怕一個弄不好再橫生枝節。畢竟他幾回渴望強烈之時,想起的人都是李怡。還是在人多熱鬧的場合,安全些。  

    不知不覺走到城隍廟,香菸瀰漫,沖得他有些難受。正準備離開,突聽身後叫道:“那位披輕裘的公子似乎心有疑難,何不卜上一卦,解解惑端?”

    杜松風回頭,看到一個卦攤,竹竿撐起的旗子上繪滿符文,一銀須老道向他微笑。杜松風從來不信這些,但此時不知怎麼,懵懵懂懂地便走了過去。

    京城。

    雍容厚重的層層飛檐下,眾人避猶不及的角落,一堵堵堅實的高牆,一扇扇冰冷的鐵門,圈出陰暗潮濕的方寸之地。鐵門吱呀推開縫隙,明黃的顏色映入,打破了多日的昏暗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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