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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杜松風只覺得整個人在轉圈圈。

    二人站在街上,一個一身淺紫,一個穿白掛素,束髮的帶與衣袂在晚風中飄搖。

    譚廷道:“若真讓你送我回了家,除非你在我家留宿,否則我心中過意不去;但於你來說,臨時留宿亦有不便。但若我再送你回去,你也過意不去。因此我想,不妨就地轉身,我們走回去,我再覥顏借用一下你家的馬車,你我大體就都可舒坦了吧。”

    杜松風細細品著這話里的意思,好像……很有道理。

    譚廷始終是那副略帶長者姿態的隨和模樣,杜松風習慣了,也順從慣了,便在譚廷抬腳轉身的同時跟著抬腳轉身,二人換了所站的位置,步上同樣的道路。

    “哎呀,沒想到竟是此等情景,仿佛重演了一遍。”凌霄樓三樓雅間中,韓夢柳坐在窗口向下望,“李兄,你是否也要再為了杜公子跳一次窗子?”

    “韓兄,你打趣起人來倒不含糊。”李怡來到窗口,空蕩蕩的大街上,杜松風與譚廷並肩而行,有說有笑,渾然忘我,與一炷香前的場面一模一樣。  

    “那一位是將作監少監譚廷,我看他很欣賞杜公子。”韓夢柳道。

    李怡望著那兩道身影漸漸走遠,“啪”地關上窗子,“與我何干。”

    韓夢柳托腮望著他,“今夜說好了飲酒散心,誰知是越來越鬧心了。”突然眼前一黑,他支住腦袋,難過地晃了晃。

    “怎麼?累了?”李怡問道,“那就早些回去睡吧,你非要當那個什麼供奉翰林,結果日日忙得不見人影,臉色也差得很。”

    韓夢柳笑著起身,“是該睡了,只是我還有些私事,李兄先回吧。”

    “韓兄,你的私事我不該多問,但是……”李怡眉頭皺起,韓夢柳是個很好的朋友,但也是個頗奇怪、甚至有些驚世駭俗的人。看近來種種,總覺得他在玩火。

    “李兄關心我,我唯有多謝。”韓夢柳首先推門走出,又停步回頭,燭光映照下他絕美一笑,“但李兄真正該多關心的,是杜公子。”  

    房門關上,李怡一人站在屋裡,只聽樓梯“咚咚”的響動。

    街角深處,韓夢柳取出黑色夜行衣換上,如鷹一般輕巧地飛入夜空。

    數日後。

    將作監工房中,杜松風督導工匠們制君後常服,譚廷站在一旁讚賞地看,“我以為你身為少東,只管運營諸事,沒想到這些手上的活也如此熟悉。”

    杜松風靦腆一笑,“家父從小做學徒,學的就是製衣飾和木器,瑞福臨也是從這兩項生意開始,後來才發展了酒食瓷器等。家父說立身處世的本領絕不能丟,因此我從小就學。”暢想了一下,“以後我的孩子也得學。”

    最後那句話聲音挺低,工房中,仿佛二人密語。

    “令尊所言有理。”看著染工行事,譚廷面露疑惑,“咦?為何絲線要浸四遍?一般不都是浸兩遍麼?難道這是瑞福臨特殊的技法,還是你親手所配的染料別有玄機?”一指伸入染缸蘸了料,拿到眼前凝眉細看,又置於鼻端。

    “此事確有緣由。”杜松風略顯無奈,“恆慶元李大掌柜是家父的師兄,從前學藝時,李大掌柜對家父說,絲線浸四遍最是持久堅韌,與眾不同。因此考核技藝時家父便如此做,最終沒能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所有工序,考核失敗了。其實李大掌柜是故意那樣說的,就是為了讓家父考不過,浸四遍與浸兩遍並無不同。”說著說著,杜松風覺得既兒戲又丟臉,尬笑起來。  

    “這便是瑞福臨與恆慶元結怨的原因?”

    “嗯。”杜松風點點頭,又搖搖頭,“兩家矛盾多是家父和李大掌柜做師兄弟時積攢下的,這只是家父說過的一件,還有許多別的,家父都不願說。”

    譚廷笑了,“有趣。”

    杜松風只好接著汗涔涔尬笑,小孩子鬧脾氣一般的事,他講起來都覺得臉熱,真不知他爹和李怡他爹為何就能將這些瑣事記這麼許久。

    “那為何你要浸四遍?”

    杜松風更尷尬了,“家父脾氣固執,為了同李大掌柜賭氣,說就算浸四遍,也一定會練到比李大掌柜浸兩遍的更快更好。所以後來就成了瑞福臨固定的手法,其實就是多此一舉。”

    譚廷爽然笑道:“有趣有趣,有才之人往往有些怪脾氣。只要不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也沒什麼。”

    杜松風垂下頭小聲道:“少監大人快別嘲笑我了。”

    “你是監中新秀,我誇獎還來不及,怎會嘲笑。”一手自然而然地搭上杜松風的肩,杜松風扭過頭,在那距離頗近的信任目光中,微微失神。  

    “少監大人過……譽了。”

    “說真的呢。”譚廷又自然而然地將手放下來,杜松風總算不那麼緊張了,“我這會兒來,就是要給你布置新任務。”

    杜松風雙眼一亮,退後兩步躬身,“請大人吩咐。”

    “太子府中又來了三位公子。”

    杜松風目露驚愕,譚廷一副“你知我知就是如此”的表情,“據說有舞姬,有伶人,有琴師。今日送來了這幾位公子的畫像,太子吩咐將他們的衣飾做成既統一又各有特點的,我已派人去量體了。監中其餘人忙著輔助禮部製備君後生辰慶典以及九門、長公主府的修繕,這件事只好壓在你身上,辛苦你了。”

    杜松風立刻再躬身,“少監大人言重了,下官一定努力,不負大人期望。”

    自打入了將作監,杜松風日日忙碌,很多公務之外的事都來不及想,陪伴孩子的時候也不多,讓他有點愧疚。

    埋頭苦幹一個月,總算大功告成一切交付。聽到君後和太子的讚賞,夏日刺目的陽光亦顯得嬌艷可人。  

    傍晚杜松風請譚廷飲茶,歸雲閣中,隨著茶水果點上桌的,還有一方精緻的金紅色錦盒。侍從退出掩上門,杜松風打開錦盒,紅色絨面上靜靜嵌著兔頭金簪一支、金鳳步搖一對、蝶形華勝四枚、柳紋金臂釧一個、金鎖項圈一個。用料如何考究、工藝如何精緻,以譚廷在將作監中多年練出的利眼,瞬間便看了出來。

    熠熠生輝的金光中,譚廷神色疑惑,“這……”

    “下官入將作監至今,全靠少監大人幫扶提攜,下官感激不盡。此乃瑞福臨專門打造,願舔列小姐妝檯,為其添色。”杜松風認真道。

    譚廷雙目眯起,“你這是賄賂本監?”

    杜松風一驚,連忙起身搖頭,“絕非如此!下官是真心實意!下官上任前心中十分忐忑,多次打退堂鼓。後來正因有少監大人,下官才不那麼忐忑了,還發覺自己能派上用場,這兩個月來過得很開心。下官感激大人,更欽佩大人的人品氣度!在下官心中,不只將大人當做上司,更當做……”抬起關注譚廷神色,“譚大哥,這是小弟的一點心意,望大哥切莫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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