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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不甚高大卻十分堅實的身體包圍著的韓夢柳不願去想,那些落在夏昭身上的,究竟是拳腳還是刀鋒。
二人同時摔倒,夏昭搶先一步側身墊在韓夢柳身下,韓夢柳蹙眉抱著肚子,黑衣人已至身前。
刀鋒起,夏昭咬牙捏緊拳頭一翻身,如網一般正面罩住倒在地上的韓夢柳。
韓夢柳大驚,他萬萬沒想到夏昭居然會為他做到如此地步,心中無數個猜測閃過,想從夏昭眼中尋求真相,卻見那人閉上雙眼,一副英勇的模樣。
夏昭身後,黑衣人高舉長刀,堅決斬下。
仿佛看到了噴濺的血紅。突然之間,韓夢柳忘了自己是誰、夏昭是誰,亦忘了什麼應該做、什麼不能做。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到來,身下的韓夢柳被風颳走一般突然消失,夏昭茫然轉身,眼前的畫面令他震驚——韓夢柳正在與黑衣人打鬥。
是常年習武之人的正正經經的打鬥。
韓夢柳居然……會功夫。
腦海中首先閃過的念頭,竟是難怪他能幾次三番從自己府中悄無聲息地溜走。
這般長久且親密的相處,自己卻未能發現這個秘密,可見他極擅隱藏身形氣息,武功必定不俗。
詩畫、刺青、醫術、巧思,他曾向自己展示過他所會的一切,卻刻意隱瞞了武功。這,究竟是為什麼?
淺芍藥色身影利落飛舞,黑髮飛揚,韓夢柳在黑衣人的包圍中自如遊走,仿佛一朵盛開的花。怎能相信,那是懷胎十月,即將生產的身子?
傷口的疼痛侵入皮膚與腦海,夏昭咬牙撕開衣料,簡單包裹住受傷的胳膊和手掌,背上的痛也只好暫且不顧了。
那邊韓夢柳將三人牽制住,夏昭奔至馬車處躍上馬背,看準時機馭馬沖入戰圈。
“把手給我!”
俯身摸到韓夢柳的手,一掌的汗水讓他一怔。接著看到他那蠟黃的臉,額頭與鬢角汗如流水,髮際濕透。
他,究竟有多痛?
突然,濕滑的手從掌中溜走,韓夢柳按著肚子痛苦跪倒,身體縮成一團。夏昭只好從馬上飛身而起,再戰黑衣人。三名黑衣人已被韓夢柳所傷,內心無比焦灼的夏昭這下很快便奪了刀,利落下手重傷黑衣人後,一把抱起韓夢柳,躍上馬背逃離。
韓夢柳側坐於馬上,身體倒在夏昭臂彎中,雙手按著沉隆的腹部蹙眉悶哼。
“你怎麼樣?是……要生了嗎?”夏昭慌張地問。
韓夢柳不答,閉著雙眼按著肚子挺身扭動。夏昭心亂如麻,緊緊箍著懷中人的身體,“我知你受不了顛簸,但隨時會有更多人追來,此刻唯有趕緊逃命。你且忍忍。”
“逃命?”韓夢柳終於睜開雙眼,“方、方才我……牽制那三人,你……為何不獨自逃命?”
“笑話,我怎能扔下你。”
“是麼?”韓夢柳冷笑,眉眼因疼痛而緊縮,面目時而猙獰。狠狠按下肚子喘息許久,他終於換出一口較長的氣,不屑道:“草民壞了太子殿下的大計,草民有罪。”
夏昭怔住,“你……”
低頭望去,韓夢柳目光冰冷,甚於方才的刀鋒,夏昭的心跟著一涼。是啊,韓夢柳何等聰明,自己所做的一切,從來都沒想過會瞞住他。
何況最當初,自己更未在意過他的想法。
只是真到了今日,當他飽受著為自己懷胎生子的痛苦,用那冷漠涼薄的眼神和話語撕開了自己的麵皮時,為何自己的心,會如此苦澀?
韓夢柳忍痛道:“勞煩太子殿下……放下草民。”
夏昭沉默不語,只是狂奔不止。
“你……呃、呃啊!”猛烈的墜痛襲來,韓夢柳痛苦地高聲叫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夏昭雙拳緊攥,混亂的腦海終於清明。低頭在懷中痛苦之人的唇上重重一吻,沉聲道:“阿夢,你堅持住,等我們的孩子出世後,我任你處置。”
第24章 想生孩子不容易
杜松風清早起床用過飯後開始讀書, 讀到有些累了,便遵醫囑出外散步。冬日山中雖寂寥,但青松常在,仍可隨風聽濤。掌下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感受著時而傳來的淺淺胎動, 亦覺幸福。
悠悠然轉到午飯時,正慢吞吞往回走, 突見對面小道上瘋狂衝下一匹馱著兩人的馬。
杜松風立刻躲閃, 眼見避無可避心驚不止時,奔襲的馬兒長聲嘶鳴, 急停在他面前。他按著砰砰亂跳的心定睛望去, 頓時更驚。
“是……韓公子?!”
韓夢柳艱難朝他抬頭,“杜公子, 抱歉,我、我呃……”
“先別說了,快去我家!”震驚中的杜松風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無意往抱著韓夢柳的人身上看去,雖渾身是傷形容狼狽,卻少年尊貴,傲氣逼人。通身氣度,就連程熙也不及。
急急回家,杜松風打開最好的客房安置韓夢柳。韓夢柳舒服了些,總算不再叫喊,但依舊抱著肚子弓成一團, 身體時而緊繃時而發抖。
夏昭著急地問:“府中可有大夫?”
杜松風亦著急地搖頭,“我這就派人進城去請。”
“且慢。”夏昭抬手,似在猶豫,“不得……不得去別處尋醫。”
“可是……”杜松風一驚,下意識去看韓夢柳。韓夢柳捧腹扭過身,冒著汗珠的蠟黃的臉努力露出微笑,“……聽他的吧。”
杜松風滿心疑惑,舌頭都有些打結,“那……”
韓夢柳斷斷續續道:“先為他包紮傷口,我……備些熱水便是。”
“哦……哦。”杜松風愣愣地轉身出門,不久後領著下人捧著繃帶傷藥、熱水食盒進屋——臨產時應進食補充體力,備上准沒錯的。
杜府下人為夏昭包紮,夏昭俯身趴在案上,沉聲問道:“現下什麼時辰了?”
站在一旁的杜松風立刻道:“午時剛過。”
夏昭道:“包紮後我要趕去程熙的婚禮,等我回來再與你解釋。”
此話無疑是對韓夢柳說的,杜松風便更疑惑了:家學淵源,夏昭與韓夢柳所穿衣物,他一看便知來自皇家。夏昭氣度不凡,說起丞相大公子時直呼其名,他真是有點不敢想像此人的身份。因此他也不敢隨便拿件新衣給他換。夏昭便仍穿著打鬥中撕爛的衣裳,走到床邊,俯身在韓夢柳唇上一吻,“抱歉,此刻我必須走,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再吻一下,夏昭轉身離開。
杜松風呆呆地看著,震驚繼續放大。
這位公子年齡應與他差不多,甚至更小一些,而韓公子已年近而立了。唔,雖然年齡差別大些也沒什麼,但總覺得,韓公子並不會委身於比自己小這麼多的少年。唔,也沒證據證明韓公子腹中的孩子就是這位公子的,畢竟據聞韓公子一向風流。但是,看方才這位公子的表現,又覺得不是他的孩子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