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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不見,怎學會繞圈子了?”韓夢柳飲過一杯,懶懶地托腮,“究竟想說什麼?”
宋益收起玩笑的神色,靠著桌面側身低頭凝視韓夢柳,“不明白。你走出的這一步,我當真看不明白。若說為了有趣好奇,這代價有些大了。若說你動了真心,”不屑一笑,“弱冠之年的太子殿下,不該是你喜歡的類型,何況是屈於人下,還要生兒育女。”
韓夢柳垂下眼帘,模糊的視線望著酒中閃爍的面孔,“此事有些複雜,很多時候,我也只是被推著做了決定。很多時候……”聲音低下去,像只對內心傾訴的自言自語,“我也是將事情做出來了,卻沒想清楚是為什麼。”
“是麼?”宋益低喃,俯身按住韓夢柳雙肩,“那麼你今日來見我,是否也是將事情做出來了,卻沒想清是為什麼?”
韓夢柳抬起頭,平靜地對上宋益渴慕的雙眼。
“我信中寫得清楚,你卻還是來了。”伸手撫摸韓夢柳的臉,“去歲元宵一別,多日不見,甚是想念。願與君一夕之歡,以絕前緣。”
窗外狂風起,室內酒香縈繞,燭火闌珊。
韓夢柳起身,近在咫尺的是他極熟悉又極陌生的英俊眉眼。曾經兩年,他們的確事事相伴、形影不散。可並無承諾與誓言,何來前緣?
然而若說那不是前緣,今日宋益便不會請,他便不會來,小太子也不會怨。
是否他始終還是跳不出旁人的執念與世俗的眼?
“韓夢柳。”宋益低聲叫著,雙手扣上那修長的腰線,“長夜雖漫漫,但也不過是幾杯斷情的酒,一場離別的交歡。”輕輕解開腰帶,剝落淺青色的衣衫,束髮的帶一扯,墨色長髮如瀑而下。傾身上前,近兩年沒有碰過的身體,依舊是從前那樣,冰冷得讓人哀嘆。
黯淡的燈火在窗戶紙上勾勒出兩人晃動的身影,黑夜中雨簾終於落下,被狂嘯的風吹得不及落地便炸開四散。
太子府臥房,夏昭趴著桌子上拼了命地狂咳不止,手邊腳下歪七扭八地倒著許多酒瓶。他強行睜著一雙木愣愣的眼,對著酒瓶口木愣愣地反覆確認數遍,仰頭張嘴,拎著酒瓶用力向下倒,終於有一滴殘液砸在鼻尖上。
是冰冷的,像窗外的風雨,像他此刻的心,又像……韓夢柳的情。
狠狠一摔,酒瓶“啪”一聲粉碎,刺耳而動聽。夏昭搖搖晃晃站起來,眼中可見之物,雙手可及之物,他紛紛推倒摔掉,讓它們粉碎,讓所有……都粉碎。
就連、就連他和韓夢柳也……一起粉碎了吧。
最後連他自己也摔在地上,他仰躺著,一雙圓瞪的混沌的眼裡映出可怕的紅光。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輛邪車開不成的,放心~~
第55章 惹了禍事我來扛
依依尚不足周歲, 但許多喜好習性已顯現出來:喜歡花花草草,喜歡打扮,喜歡許多人圍著她,喜歡沐浴。沐浴時僅有下人或奶娘服侍是不行的, 韓夢柳必須也在, 她才會乖乖的,不拍打得水花四濺。但也正因韓夢柳在, 她會相當開心興奮, 時而撒個小嬌。
譬如讓韓夢柳將浴盆撒滿花瓣,用花瓣掬水淋在她身上。然後, 她會將沾了水的各色花瓣一片片貼在韓夢柳手心裡、手臂上、面頰上。哪一片落了, 她會堅持不懈地再貼上去。待全貼好,就鼓著小腮幫子一片片吹落, 歡快地看著花瓣落在浴盆中,隨著熱水飄。這樣玩夠了,她便滿足地由韓夢柳親自擦乾她香香的小身體, 穿好衣裳,再由韓夢柳親自哄睡。
一般這樣的時候,夏昭總會坐在一旁掛著笑臉幸福地看。如果依依花瓣貼得不順利,有了小脾氣,他就會牽著依依的小手,與她一起努力,依依也會在吹花瓣時大方地讓給他兩三片。夏昭便也學著依依的模樣,在韓夢柳手上或臉上誇張地吹氣, 間或給韓夢柳一個故作無奈卻甜蜜的笑臉。
在被宋益不斷靠近脫掉衣服時,韓夢柳腦海中首先閃出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他平靜而堅決地推開宋益,平靜而堅決地彎腰拾起衣服穿上,語氣和緩卻不留任何餘地說:“所謂斷前緣,可否以一夜共醉相代?”
宋益痴痴地望著他,面色由失落到失望,繼而苦笑,拎起桌上的酒罈仰頭狂飲幾口,抬袖一抹唇邊,自嘲道:“輸了。”
韓夢柳奪過他手中酒罈,同樣仰頭豪飲。被酒罈遮擋的雙眼中,蘊滿了無盡的彷徨。
收到宋益書信時,他意外驚訝,卻也竊喜:終於有一個機會,讓他可以重新過回從前的生活,一種不會覺得害怕也不會質疑的生活。至於是非對錯應不應該,他不想理。可為何僅僅是身體的觸碰都做不到了?推開宋益的一瞬,究竟是因為……什麼?
烈酒入腹猶如飲水,韓夢柳放下空壇,目光渙散,聽著窗外的風雨聲想:一定是因為他不想用被旁人碰過的身子去擁抱自己純淨的女兒,一定是這樣。
宋益又捧來兩壇酒,“江湖與朝堂,今後你我各自一方。”
“宋總鏢頭果然要與我老死不相往來?”韓夢柳笑問。
“原本是想這麼做的。”宋益一愣,直著眼喃喃自語,又看向燈影里那張絕美的臉,無奈一笑,“但若真這麼做了,頗為矯情。”
韓夢柳釋然,拎著酒罈走到屋子一角靠牆席地而坐,“宋總鏢頭是我的朋友,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變。”
宋益踉蹌到韓夢柳身邊,也坐在地上,用自己的酒罈在韓夢柳那隻上一碰,“祝你活得久些。”
“多謝。”韓夢柳回敬一碰。
宋益的酒量比韓夢柳差些,三更剛過,幾壇酒空,他便頂不住了。韓夢柳將他安置在床上,聽著斷斷續續的醉話,繼續自斟自飲。面上淺笑悵然,眼前越發模糊,耳邊風雨聲越發強烈。
風雨聲中,他似乎聽到了輕輕的咳聲,那是……臨走前花園裡夏昭的咳聲。按著眉心使勁兒甩了甩頭,若無法擺脫,就只有再喝,讓自己實打實地醉吧。
多年來,徹底放開懷抱大醉一場,於他而言亦是相當奢侈。
再睜眼時,他被合衣挪到了床上,衣冠整潔的宋益站在一旁,桌上擺著早點。
窗外大亮,風雨依然。
韓夢柳按著額頭坐起,“酒量不如從前了,什麼時候醉過去的我都不知道。”
宋益道:“想是喝得少了。”
“大概如此。”韓夢柳整衣下床,“以後練酒量還是要找宋總鏢頭。”
“如今正有一個雅會,不知側妃殿下敢赴否?”宋益笑吟吟道。
韓夢柳坐在桌邊無奈擺手,“宋總鏢頭莫打趣我,是什麼雅會,說來聽聽?”
宋益斟上茶遞過去,“一個月後,如想閣留仙鎮分館開張,首日辦點花大會,閣中的姑娘公子展示各自才藝,請江湖及商道上的知名人物作評判,為他們定下身價。不才區區亦在被邀之列,乃評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