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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工詭秘一笑說:「兩個人幹活比較快。」當場撅嘴,問他,你怎麼講話不算話?以前說洗衣服燒飯是女人活兒,你不好插手,你只干男人活兒。結果家裡燈壞了你打電話叫人來修,水龍頭壞了也是花錢請人來裝,門鎖壞了一年了你都不修。好不容易刷漆了,你還要我出手?下輩子我也要做男人。
勞工拼命點頭說:「一定一定,下輩子我做老婆你做丈夫,既然這輩子已經這樣了,還是一起干好了。」
先刷天那水。剛開始不曉得厲害,不小心滴到胳膊上一滴,頓時開始燒我肌膚,趕緊換了長褲長衫,套上塑膠袋在手上。
很節省地用,剛夠把鐵門和木門涮一遍。
然後就是等化學反應。
門上的油漆像癩蛤蟆的皮一樣紛紛突起。兩個鐘頭後開始鏟。
鏟是一件很BORING的事情,夫妻倆半夜裡一人一把小鏟子劃好地域以後分片包幹。當人在干一樣重複性不需要技能光需要力氣的活的時候,就覺得工作是件很無趣的事情。想起一個笑話,說的是非洲的部落在接到編制蒲包的工作以後,每加一百個就要加價格。進口商覺得不理解,酋長說:「總重複同一樣工作,我們需要多一點錢刺激。」我覺得這個酋長很有頭腦,說出了我的心聲。
我橫鏟鏟,豎鏟鏟,斜鏟鏟,上鏟鏟,下鏟鏟,東鏟鏟,西鏟鏟。
勞工與我完全不同風格。他以數學家縝密而規矩的方式在進行工作,將他的區域再細分成N個小方格,開展攻堅戰,基本上鏟完一塊再進行下一塊。
我於是總結,鏟油漆即性格。
一看我的鏟刀划過的路線,就是浪漫主義田園派,揮手之處,一片創作。從正面看,像逶迤的山麓;從側面看,像流動的沙丘;從下面看,像冰川世紀的壑溝。詩人氣質在舉手間傾瀉無疑。為表示我的作品的獨一無二,還特地拿筆勾勒出一隻小兔子的圖形,慢慢沿線條修補,不一會兒,就門上就躍然一隻小兔。
我跟勞工說,我打算在天明之前,把十二生肖刻出來。
完了就開始臭勞工:「你家前世一看就是農民出身。你看你種的田,要多周正有多周正,田耕得細,秧插得密,依情勢看,今年該有個好收成。」
勞工很蔑視地看我一眼說,土。
這都看不出?我在?西洋棋的棋盤呢!我是錯格鏟的。
鏟了一個鐘頭,我的腰也酸了背也疼,手都開始發抖,我還是左撇子,左右手雙開工都支持不住了。第一次覺得,我家這個門怎麼這樣遼闊啊!別說刻十二生肖,就是把夜間動物園都刻上也綽綽有餘。
勞工也坐在地上口吐白沫。
他問我:「你說文革的時候父母都下鄉勞改,每天幹活十個鐘頭,怎麼撐下來的?」
我回答:「信念。相信自己最終一定能回城。我們現在就缺乏這種信念,我有預感,我們一定幹不了這體力活兒,我建議趁我們還未被完全套牢的時候,趕緊請個工人。」
「那不行。這都干一半了,你說工人一看情形就知道我們幹不了了,敲我們竹槓,要得比剛開始干還貴,我們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反正我答應。我不能將一個作家寶貴的寫作時間投入到無聊的鏟門工作里。」
「你一到幹活就是作家,一到享受就是夫人。就算你作家,你也得有生活體驗吧?趕緊干!」
生活體驗?這世界我需要體驗的生活太多了!絕對不僅僅是鏟門。
我沒體驗過住五星級賓館的總統套房,我沒體驗過坐飛機的頭等艙,我沒體驗過占地兩百公頃的大別墅,我沒體驗過當第一夫人。
為什麼非要我從鏟門開始體驗起呢?
唉!我那比星際還遼闊的門啊!
一頓飯炒六個蛋
周日,朋友又到我家打牙祭,不事先通知的那種。我家都快成單身漢俱樂部了,沒事的時候老把他們招來吃飯。
但周日那天我的菜大跌水準,不是太老就是味道怪,沒辦法,大家學習和尚吃素吧!
他們建議番茄炒蛋。我說好。
一打開冰箱門,某單身漢驚呼:「你家有那麼多蛋?!」我覺得奇怪,不就十來個嗎?這怎麼算多?那傢伙跟淘到寶一樣稀罕。
「炒幾個?」單身漢問。我說:「人多,就炒六個吧!」
某單身漢又喊:「啊!這麼奢侈?!一次炒六個?!」我撲哧一笑,才六個蛋也叫奢侈?不才一塊四一板嗎?一板都有十個了,合一個一毛四分錢,這個我還是吃得起的。我於是很大方地說:「沒事兒!就炒六個。」
大家那頓飯吃得挺高興。也許因為沒菜,蛋吃得特別乾淨。
昨天做了蛋糕,今天勞工在家沒事,把其他幾個雞蛋都煎了吃了。我臨回家前,他打電話告訴我,去買兩盒雞蛋回家,家裡沒蛋了。
我於是直奔超市。
邪了,以前放雞蛋的地方,現在空蕩蕩的。我沿超市轉了三圈都沒找到。跑到CASHIER那裡一問,說早上一開門就賣光了。
「你不看新聞的啊?馬來西亞禽流感,雞都殺光了,新加坡整個沒蛋了,要買一大早來排隊!」
我一聽,大喊不好!一大早排隊買蛋?聞所未聞,簡直回到了計劃經濟時代。還不知道要不要憑票呢!我排隊哪裡是新加坡那些阿嬤們的對手?她們都是以排隊聞名的,可以頭天夜裡就搬著麻將坐在超市門前,排隊當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