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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媽是個沒讀過什麼書的女人,家裡收入也很低,靠著她的精打細算,柴米油鹽沒斷過一天,衣服直到穿爛都不會有一個油漬。是她教我內衣內褲要用手搓乾淨,新衣服下水前先試一試掉不掉顏色,洗衣服要正洗,曬衣服要反曬,學問大的很呢,即便讀到博士,課本上也學不來。她家的米桶里總放一袋花椒防蟲。她的冰箱總收拾得井井有條,東西位置一點不亂。她的衣櫥甚至精確到衣服按顏色的深淺擺放,一眼看過去象是商店的櫥窗。她的手從不停歇,即便眼睛望著電視,手裡也會勾著杯墊,織著毛衣。她織的衣服,款式比外面賣的還服帖還時髦。我總羨慕舅舅的好福氣,一個原本並不富裕的家,因為有個好女人而溫馨蕩漾。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婦,如果給主婦評職稱或必須通過四級考才有上崗證書,那麼我就要被淘汰了。我掙了不少的錢,卻丟了很多的愛,我不再細緻過日子,不再全副身心撲在家上,家裡購置了很多豪華家具,卻因為沒有我的打理而顯得冷冰冰,曾經插在瓶里的鮮花也早都謝了。
把心留在家裡,不要野在外頭,與其躺那裡幻想非洲之旅,不如好好完成家政。
一個現實的故事
(此篇缺)
婚紗照
這次拍婚紗照完全是我家頭兒的主意。
朋友里,凡是草率婚姻,意思就是光領了證啥都沒幹的,沒拍照,沒辦酒席,再過幾年又沒孩子,好象都離乾淨了。
他說太不吉利,得補。我向來無可無不可,當初他說懶得拍,我就不拍。說老實話,我也懶得拍,覺得特假模假式。搞得跟唱大戲似的,穿的又不是日常服裝,沒啥意思。
而如今,領導的指揮棒轉向了,我這婁婁也趕緊搭上這班船吧!真理:混口安穩飯的充分必要條件就是當一順民。我向來都是順民。
回上海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影樓了。一來到徐家匯廣場上,婚紗攝影的小棚棚特別多,都在搞室外宣傳展銷。比較了幾家,什麼真維斯,什麼米蘭,什麼龍攝影,還有絕色等等,最後挑了家價錢最貴的——巴黎婚紗攝影。
無他,只因這家承諾給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並保證我們在回去的時候能取片。我們頭兒是實用主義者,辦事情只問最終結果,至於為達目的多花多少銀子,這不在他煩惱的範疇,他將這硬體問題交給我了。
說好這套系是2980.同樣的套系,片片給的還大還多的米蘭婚紗只要2880.但頭兒拒絕選擇米蘭的原因是,照片給得太大,30寸的,不好拿。
周一的早上,我們夫妻倆穿著頭天準備好的一套情侶套裝直奔外景地。外景地在閘北公園。很大一片公園裡到處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四下都是攝影用的機關,一不小心就踩到道具了。
先進化裝間。化裝的小姐在竭力推銷她的所謂瞬間美容液,給的理由千奇百怪,諸如補妝太多容易掉粉,臉花,或是細紋很容易上臉,皮膚干。我這樣的老江湖冷眼看就是不表態。這滿世界當年只有我敲人家的,現在的晚輩後生也開始敲我豬槓了。
一看就知道是宰那些准夫婿的。結個婚,算上買房辦宴,幾十萬上百萬都花了,哪裡在意這500塊。更何況只要新娘嗲嗲一指,哪個新郎敢皺眉頭一下?我不同,我如今都是當家做主的大房了,我才不上當呢。咬死一個字,就是不買。
這小姐絕對是個練家子,眼看我這裡的死機了,轉臉就跟我勞工推銷去。勞工那是天下第一好騙的,人好話沒兩句,他就爽快答應了——買!
我有心拒絕,想當著眾人的面,怎好駁他一家之主的面子,為這五百塊鬧得滿堂彩倒不自在,壞了一天的好心情,待會拍照片如何笑得出來?唉,委屈求全——天下太平的第二要領。
但一天攝影結束後我們倆單獨在車上的時候,我發飆了,呵斥他不經老婆眼神同意擅自做主。勞工一番體己話頓時讓我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小子平時看著特不通人情世故,關鍵時刻想得挺多。他說:「小姐就是靠提成發獎金的。你一句不買,她整天繃個臉給你看,到時候隨便亂畫畫,損失的是我們整個3000塊,不要因小失大。」我不服氣,反詰他:「沒見她如何用心給我畫啊,我看跟大家都一樣。」勞工說:「跟大家都一樣就不錯了,因為大家都買。但如果就你一個不買,那麼你就跟大家不一樣了。人家攙著美嬌娘出來,而我挽一老太太。」我哈哈大笑,放他一馬。
化完妝就是選衣服。服裝師毫不掩蓋地說,男生就是配頭,一切以女生為標準,女生是紅花,你就是泥巴。於是,勞工如算盤珠子一樣被人使喚著依據我的行頭換衣服。
完了他就挽著我上園子轉,後頭跟著一組人馬,好不威風。一個是主攝影師,居然是個年齡不大的女攝影師,相貌也很普通,長發扎都不扎,老擋她眼睛,我總懷疑她那雙藏在一頭黃髮後頭的眼睛無法對準焦距,捕捉我最不好看的瞬間。對她不放心。
副攝影師是個特愛模仿港台劇里酷男生的小傢伙,聲音柔到甚至有些嗲。不斷糾正我的手指姿勢我的臀部位置,總叫我側臉,低頭,抬眼,笑一笑,伸下巴。我不止一次抗議,跟他說我正面臉小側面臉大,正面看著瘦,側面看著胖,那小子不搭理我,只說正面拍出的眼睛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