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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擱過去,我得蔑視,義憤填膺,撇嘴:"切!還要什麼遮羞布啊!一對狗男女!"
不過到了今天,我開始相信他們的話:沒有第三者。
一對男女的性愛熱情,頂多只能保持一年。一年之內靠的是新鮮勁。一年之後就得靠經營。
而經營這個詞,貌似需要金錢,其實需要的是時間。
經營個小店,需要陪進去的是大把時間,早開門晚關門;經營事業,需要加倍的努力,早上班晚下班多付少收。而經營婚姻,需要的也是時間。
可問題是,我們都是社會人,有不同的角色需要扮演,比方說,我們有社會責任,有家庭責任和妻子責任。而這個妻子責任絕對不能包括進家庭責任里。
我的社會責任,讓我把大量時間花在教書上,寫作上,這占用了我一天的一半以上,除此以外,我還要經營家庭,照顧兒子的成長,拾掇家庭,想著家庭建設,這又占了我一半的時間。於是,我把經營勞工的那部分時間給擠占沒了。而偏偏勞工是最難搞的。
經營一個男人,得靠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支撐。我即便有錢都沒空。我不可能花大量時間香薰沐浴,保養身材,做臉護髮,更別提看歌劇聽音樂學繪畫,擺弄插花收拾庭院,讀藝術哲學歷史新聞。我沒好幾個保姆替我打理家務,照顧孩子,替我做按摩理療。
而搞性生活這個花頭精,需要的是心情和體力。從前戲調情到事後撫慰,沒一個多鐘頭辦不下來。若20分鐘搞定的,那叫解決生理問題。
做得好的,得從時事評論談起,然後聯繫古今,展望未來,順帶探討一下文藝復興和大師之作。一邊欣賞大衛的裸體,一邊手腳不停。完了以後身心享受。
一個鐘頭啊!這對嚴重缺乏睡眠的我來說,是多麼地奢侈!
就好比服裝設計師用欣賞的眼光看非洲的饑民,"哦!你的身材多棒啊!穿上絲綢衣服是最合適的。"問題是,非洲難民不需要絲綢啊!非洲難民缺的是食物,人家不怕胖,人家要的是吃的。
我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性愛。
於是,我的婚姻現在就象是懸崖上的千年吊橋,岌岌可危,需要修理。
否則隨便一陣微風吹來就要完蛋。
到那時候,我甘願受罰。我會說,我的婚姻,是我們之間的問題,沒有第三者。
如果我的兒子去英國讀大學
今天讀報紙,說英國皇家醫學院對外國學生收費標準是,一年15萬英鎊。我當時就發愁了,跟勞工商量,要是兒子以後比較出息,成績非常好,又希望去讀英國的醫科,60萬鎊啊,120萬美圓啊!我到哪裡去弄?
勞工說,砸鍋賣鐵,貸款賣房。事關孩子的前途,不能放棄。
我算帳給勞工聽。假設我家養兩個兒子,老大要去英國,不說這麼貴吧,哪怕是美國讀好的學校,為湊學費,我就得把給老二存的教育基金先拿出來給老大用。等老二讀大學的時候,錢就由老大和我們一起供。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他把屬於弟弟的錢先花掉了,自然只能和我們一起供弟弟讀書。否則對老二太不公平了,憑什麼哥哥讀好大學把他的錢給花了呀!
勞工突然來一句,那就跟老大簽個協議,在弟弟畢業賺錢以前,不能結婚。
我問,這是什麼道理?
他說,萬一媳婦進了家門,不滿意,說,憑什麼老二讀書要我們出錢啊!不出,到時候我們倆又老了,賺不出這麼多錢該怎麼辦呢?
我說,這媳婦怎麼這麼不通情理?當年我們一家省吃儉用,供出她這個不花一分錢就消受到的丈夫,她丈夫如果是醫生,賺那麼多錢,她根本沒在上頭掏過一毛,全是我們辛苦供養出來的,憑什麼連給親弟弟讀書錢她都要管啊?
勞工大笑。說,這不就是論壇媳婦們的論調嗎?
憑什麼要供弟弟一家人的生活啊!
媳婦同志們啊!人都有歷史。大家可不能割斷了歷史只看現在。
我的話完畢。
這些問題,我以前沒思考過,不過現在思考也不遲。
我以前很怕勞工家鄉的親戚。老公公就是活期銀行,張口必給。
但現在打定主意,以後親戚們的孩子,如果哪個比較有出息,上了大學,我就出獎學金。助人一臂之力,改變人的一生。很多親情,以前我們不理解,現在要試著去理解它。
美麗的花蝴蝶
這幾個字躍然屏幕的時候,就覺得很浪漫。
我對文字的感受是如此強烈,可以感受到字的味道,顏色,背景和霧霧靄靄的氛圍。從小如此。
早上9點,已經陪兒子玩過一輪了,現在如停歇在葉尖的蝴蝶,坐在我的美人靠上歇歇。
我害怕歇著,因為我的世界黑白顛倒。此之白晝,彼之暗夜。
耳際飄著費玉清的歌,美麗的花蝴蝶。
據說,人衰老的標誌是懷舊。我大約從十幾歲上就開始懷舊,從幼兒時翻開星星點點。現在已經三十多了,可懷念的事情在日日堆積。而那些歌,總很輕易地帶我步入過去的時光。純淨,天空的明亮,刺眼的太陽,和太陽下一頂貝雷帽。
我其實願意時光就這樣停滯著,在我最幸福的時刻,如凝結的重水般永不流淌。
兒子與我在一起的時候,第一件事情就是「眼鏡拿掉。」我反覆跟他說,媽媽不喜歡把眼鏡拿掉,因為看不清楚。在兒子面前,我總是好脾氣溺愛的母親,我的意志在他那裡顯然不能貫徹,他無視我的任何勸說抗議,每次依舊很粗暴地直奔眼前,用一隻手近乎撕扯地把我眼鏡拉掉。這一刻,我是如此配合,一面軟語相勸,一面伸過臉去,生怕他把我貴重的眼鏡腿兒拉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