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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MSN上曾經問過滄桑,你會擁抱你的父母嗎?他說會呀。我再問,你會親吻他們嗎?他說會呀。我又問,你難道沒有不好意思?他說怎麼會呢?他們是我爸爸媽媽呀!
我當時羨慕得呀!感覺他是個特別會表達愛的人,在所愛面前沒有一絲羞澀,愛得光明正大。
而我,只能在夢裡見到自己抱著媽媽親呀親呀,雖然心裡很想很想。
我有個願望,等媽媽再老一點點,我就摟著她,像摟個孩子一樣,親口告訴她,我很愛她,讓她也滿足一下。
沒錢的快樂
洪晃自述說,兒時的一些事情,讓她徹底改變了生活態度,自此她就沒了財路,缺少了對金錢的渴望。當年她去應聘美國一家著名大公司的時候,主管一眼就看出她對金錢不飢餓,不是賺錢的好材料。
由此而感,什麼是飢餓?飢餓是求而不得。我不喜歡巧克力和我喜歡巧克力而吃不上,是兩碼事情。洪晃可以說她不喜歡錢,因為她從沒有缺錢的感覺。她有經歷過別的孩子三餐不飽、吃點紅燒肉就激動得像過年一樣的艱苦歲月嗎?
我把飢餓分為三個層次,一種是天然飢餓,比方說,非洲難民,瘦到皮連著骨頭,手像貓爪一樣的,那種才叫真正的懂得飢餓,並以擺脫飢餓為奮鬥目標。很多下層人民,沒錢上學,被迫打工,眼睜睜看親人病死而無錢救治的,就有對金錢的強烈飢餓感,這種人絕對不會說食物放在眼前不屑一顧,也不會被人認為對食物沒有飢餓感。第二種是脅迫飢餓,比方說模特,那叫主動體驗飢餓,想吃不能吃。這種飢餓的程度取決於個人的意志,你可以選擇放棄該職業享受生活,也可以選擇堅持一條道走黑。很多中層人民,介於有錢沒錢之間的,就是這種感受。他們可以選擇金錢飢餓,向上一搏,這種飢餓不是溫飽,而是對更高層次享受的追求,當然他們可以甘於平?生活,吃飽穿暖就得。這第三種飢餓是厭世性飢餓,自甘墮落,比方說黛安娜王妃曾一度患厭食症,比方說洪晃讀著美國的小學,吃著帝國主義的西餐,穿著鋥亮的皮鞋,說我對錢不飢餓。
我其實屬於第二層飢餓。但我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沾染了臭貴族的對金錢的強烈不飢餓。活了人生三分之一強了,你問我生命中最快樂的記憶是什麼,我怎麼總停留在兒時席地而坐在街邊一分錢看一本漫?書,或是戀愛時兩人總共攜帶三百七十塊卻天津北京玩個遍的記憶中。
曾與老公回憶新加坡四年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我說印象里最浪漫的一次是來新加坡後八個月第一回國,因為當時很窮,買的是凌晨起飛的票,早早到機場等候,兩個人坐在候機廳的咖啡館裡,我一口一口慢慢啜著cappuccino,吃著cheese cake,覺得少有的悠閒,時間對我來說仿佛停滯。以後去了很多咖啡店,再沒喝到那樣美味的cappuccino。
我在來新加坡以後的頭五個月里,除了應聘,基本足不出戶,到哪裡都坐公車,看到來往的TAXI,好像根本與自己無關。當時離居住地最近的超市在四站之外,為省點車錢,總是提著重重的東西走回來。我一直問老公,你還記得當時我們的菜譜嗎?基本上什麼OFFER吃什麼。老公居然回答說:「當時你的廚藝水平是巔峰,你每次往我LAB送飯,都引得滿辦公室的人羨慕,為此還被他們賴著在家請了好幾次客。」
我說,我很懷念那時候每周二你帶我去OR插RD看電影,因為周二的票只要五塊,很便宜,雖然每個月都沒什麼剩餘,錢很緊張,你卻總不忘記給我買很大一筒爆米花,兩個人邊看電影邊在筒里抓來抓去。那漂亮的大大的筒,我都不捨得扔,其中兩個做了我的床頭櫃,我把所有的小零碎,針頭線腦都扔裡面,另兩個做了垃圾筒。
那時我最常掛在口頭上安慰老公的話就是:「等我工作了,我要買……」老公居然隨著我的夢想,仿佛住上了洋房,直升飛機,一直咧著嘴傻笑,最後無限神往地問一句:「你什麼時候開始掙錢啊?」
再後來我真的工作了,再再後來,你也工作了,兩個人可以不必算計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可以一到假期連包都不拎就出去度假,可以大街逛累了隨意點個飯店,可以一把付出大筆現錢做房屋首期付款。
可你問我近幾年最快樂的時候,我總停留在那年的午夜,我們倆不捨得打車,一口氣走了五公里,你提著我的鞋,我光著腳板,無聲拍打著地面,走到太累了,我趴你身上要背背,你說你怕就此癱瘓;還有過年的時候我要買兩公斤排骨,你沖我大叫:「什麼?!十八塊?!」我撅著嘴巴沖你·眼,你又趕緊道歉。後來這筆黑帳我最少跟家長告過五遍,一提就說你虐待我,整八個月讓我吃雞,紅燒,清燉,油炸,干煸,我連排骨的樣子都不記得了,害得媽媽眼淚直流,從我進門起做排骨直到我返回新加坡,吃到我打噁心。
我認真反省自己,我覺得我對金錢徹底不飢餓,屬於那種「作」。沒錢的時候幻想有錢,還沒口袋鼓一點,就想過鄉村農婦生活。
沒錢的時候,我很快樂,有錢了,我倒不怎麼快樂了。
不過,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拒絕有錢。
我甚至希望有一天我在西雅圖的湖邊買一棟跟比爾?蓋茨毗鄰的房子,每天關在裡面回憶貧窮的快樂,憶苦思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