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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年譜》里,這一段只記錄了兩件稍大一點的事。第一件是起草了《對日戰爭宣言》。極可能是得知十九路軍在上海抗日消息後所作,寫完了也只能放在案頭。正史記載,這個宣言4月15專才得以發表。因此,這件事只算幹了一半。另一件事是替周恩來辯誣。國民黨中央黨部調查科偽造了一個《伍豪等脫離共黨啟事》,2月中下旬在上海的幾家報紙上相繼刊出。伍豪即是周恩來的代名之一。毛澤東以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主席名又發出一個布告,指出這個啟事是冒名的,並說"事實上伍豪同志正在蘇維埃中央政府擔任軍委會的職務,不但絕對沒有脫離共產黨的事實,而且更不會發表那個啟事裡的荒謬反動的言論,這顯然是屠殺工農兵士而出賣中國於帝國主義的國民黨黨徒的造謠污衊。"贛州戰役打響後,毛澤東費了很多心思想多知道門點戰況,但都收效甚微。聽到中草軍委遷到江口的消息,毛澤東的心早飛到前線去了。可是,手下能指揮得動的,只是一個警衛班。
這天下午,天下起了錐子雨。淅淅瀝瀝的雨絲攪得毛澤東心神不寧。他看著古廟門外如泣如訴的春雨,獨說獨念道:"也不知贛州下設下雨。這種天氣攻城,要吃虧的。打不下來為什麼不走呀!"賀子珍道:"聽說五軍團也拉過去了,這仗越打越大。辛辛苦苦掙這點家底,這一次怕是要敗個差不多了。"毛澤東道:"要是真把五軍團投進去,或許還能全身而退。再這樣拖下去,可不是要拼光。"夫妻倆正在一言一語說著,警衛班長跑進來報告說:"項副主席來了。"賀子珍端起菜籃子起身朝後院走。
兩人握手相見。項英坐下來道:"你病這很久,恩來和大家都很惦念,今天我來,他們都讓我給你帶好。看你的氣色不錯。"毛澤東笑道:"謝謝你,謝謝恩來,也謝謝大家。我的病也不大,這裡的空氣好,水好,憑這也治得差不多了。身居佛門,拋了幾多雜念,對身體也好。晚上在這兒吃飯吧,子珍的年糕做得不錯,很有永新特點。你要早來幾年,就能吃到本州的蛇了,也是美味呀。八七會議時,我很想吃吃武昌魚,太匆忙,竟沒吃到。什麼時候和你一起去武昌,免不了要讓你盡地主之誼喲。"項英笑道:"毛主席,咱們先不談吃的了。今天來是有重要事情。贛州前線情況不好。朱主席來電,請你暫停休養,趕赴前線參加決策,這是中草軍委的來電。"賀子珍不知什麼時候已倚在後門的門框上邊淘著米邊說:"毛主席身體不好,我看……"毛澤東把目光從電報上移向賀子珍,嚴肅地說:"我和項副主席談工作,你不要插嘴。項英同志,前線的情況到底壞到啥程度?"項英問道:"你一點都不清楚?"毛澤東說:"我在養病。你大概說說吧。"項英說:"上月23日,這月4日,三軍團攻城都失利了,如今還準備強攻。敵陳誠、羅卓英兩個師已進到章水對岸。前線來電說,余漢謀部也有北移跡象。"毛澤東問:"四軍在哪裡?"項英答:"在南康附近。"毛澤東又問:"三軍在哪裡?"項英答:"在永豐。"毛澤東猛地站起身,努力使自己平靜後才說:"章水、贛江如今都是枯水期,能擋住敵人援兵嗎?五軍團的位置在哪裡?"項英答:"十四軍在贛江儲潭上下東岸警戒,十五軍在三江口防敵援兵東渡,十三軍在貢水南花子林待命。"毛澤東一跺腳說:"這麼布置,就一定不會出事嗎?三軍團十分危險。走,現在就走,再遲就來不及了。"賀子珍勸道:"吃不夜飯再走吧。飯已經煮上了,山雞也燉上了。"毛澤東厲聲說道:"一刻也不能耽誤。把飯停下來,全部人員都收拾東西,立即下山。"是日晚,毛澤東冒雨回到瑞金,顧不上吃一口飯,喝一口水,當即電告前線指揮部:紅三軍團危矣,四軍不能動,一動余漢謀准落井下石;三軍也不能動,可保退兵。當下之計,唯有大膽起用紅五軍團,讓十三軍直接投入攻城,與三軍團匯合後相機而動,十四軍收縮防線,準備渡貢水參加戰鬥。
周恩來、任弼時等人知毛澤東已回瑞金,都采探望。毛澤東決定連夜朝前線趕。周恩來動道:"電報也發了,你身體不好,在葉坪歇一夜,等雨停了再走。"毛澤東搖搖頭道:"留下我也睡不著。在前線不在前線,感受大不一樣,判斷也就不一樣。吃完飯我即帶警衛班出發。這樣趕過去,也需兩三天時間。"周恩來擔憂道:"你帶一個班,太危險。"毛澤東大笑道:"我死不了。現在去見馬克思,他老人家不會收留我。"當夜,毛澤東帶警衛班連夜朝江口趕。
43月6日夜,羅卓英和馬昆在作戰指揮部等待坑道掘進的消息。11時前後,三路人馬分別來報:"坑道已經挖通,共匪對此毫無察覺。"羅卓英放肆地大笑起來,"'鐵贛州'呀'鐵贛州',你真是名不虛傳,彭德懷敗走了。馬旅長,你的人仍固守城池。我帶四個團從坑道突然問殺出去。這叫以其治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馬昆也開心地笑了,"贛州被圍已有一月,共匪早是疲憊之師了。羅師長出此奇兵,我再率部掩殺出去,剩下的就等著給彭德懷收屍了。你看什麼時候發動攻擊?"羅卓英掏出懷表看看,"事不宜遲。要是坑道出口被共匪發現,這一招就不靈了。我的四個主力團兩小時後由坑道出擊,你組織第二梯隊準備開城門跟進。電令楊梅渡六十二團,午夜1點鐘強渡章水,從側後夾擊共匪。"此時,紅三軍團的十幾條坑道只掘進一大半。久屯堅城之下的紅三軍團指戰員,都把破城的希望寄托在這些坑道上,也都知道破城後定有惡戰,大都想在坑道挖成前養養精神。羅卓英部從坑道突然鑽一時,紅三軍團將士大都還在夢中。
7日凌晨2時許,幾千國民黨軍突然從地下鑽山,出現在紅軍面前。幾百紅軍戰士頃刻間長眠了,大部分連醒都沒醒。紅一師師長侯中英尚沒明自怎麼回事,就被敵人抓住了。
紅一師政委黃克誠一見情況萬分危急,大喊一聲:"我是黃克誠,大家都不要亂。"經這一聲喊,西門外的混亂漸漸停了下來:紅一師有組織的反擊開始了。
凌晨4時許,敵六十二團強行渡過章水,向紅三軍團背後發起了攻擊。
此時,在三江匯合的半橢圓地界上,故我雙方投入的總兵力達五萬人,雙方兵力之比為三比一!
彭德懷含淚下令澈圍贛州。可惜這個命令下得太退了點。到了7日早上,紅三軍團一個軍三個師仍陷在敵人重重包圍當中,許多團隊已開始啟用大刀與敵肉搏。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一彪軍由東南方奮力殺了進來,同紅三軍團匯合一處,再且戰且退向東南而去,紅十三軍在趙博生和何長工的帶領下及時趕到了。紅三軍團躲過了一場滅頂之災。紅十三軍用大刀與敵血戰八個多小時,終於把疲憊不堪的紅三軍團護至白雲山十天蘭山不帶。此時,藍天如海,殘陽如血。
傍晚,毛澤東衣冠不整,面目憔悴地出現在江口前線指揮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