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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四方八面都叫喚著。
「趙主任為大傢伙犧牲了,他的革命成功了。」張景祥從人群里站起來說道:「他家挺為難,咱們幫補他們,沒有吃的不叫餓著,沒有穿的不叫凍著。大夥同意不同意?」在場的一千多人都叫著「同意」。
「要是同意,各組推舉個代表,合計合計,看怎麼幫助。」大夥正在合計補助趙家的時候,在旁邊一棵白楊樹下邊,小王、劉勝和其他一些年輕的人們正在圍著老萬和老初,聽他們談起趙玉林咽氣前後的情形。一顆炸子從他肚子右邊打進去,腸子流出來。他們給他把腸子塞進肚子裡去。他痛得咬著牙根,還要人快去攆鬍子。
送到醫院,還沒進門,他的嘴裡湧出血沫來,車停在門口,老萬走上去,拿著他手。
「不行了。」他說。問他還有什麼話,他搖搖頭,停了一會,才又慢慢說:
「沒有啥話。死就死了。幹革命還能怕死嗎?」才說出這話,就咽氣了。縣裡送他一口白棺材,一套新衣裳。
這時候,在靈前,在人們圍起來的半圓圈子裡,白玉山正在說什麼,小王和劉勝都走過來聽。白玉山眼圈紅了,他說得挺少,才起頭,又收梢了,他說:
「咱們都是干莊稼活的,咱們個個都明白,莊稼是一籽下地,萬籽歸倉。趙主任被蔣介石國民黨整死了,咱們窮夥計們都要起來,擁護農工聯合會,加入農工聯合會,大夥都一路心思,打垮地主,掃滅蔣匪,打倒蔣介石。為趙主任報仇!」人們都跟著他叫口號。李大個子敞開衣襟,邁到棺材跟
前說:
「趙主任是地主富農的對頭,壞蛋最恨他,大夥都知道,前些日子,他整的柴火也給地主腿子燒光了。他是國民黨鬍子打死的,咱們要給他報仇,要挖盡壞根,要消滅鬍子。」大夥喊口號的時候,蕭隊長沉重地邁到大夥的跟前,這個意志力堅強的人極力控制自己的悼念戰友的悲傷,慢慢地說道:
「趙玉林同志是咱元茂屯的好頭行人,咱們要學習他大公無私、勇敢犧牲的精神,他為大夥打鬍子,光榮犧牲了。為了紀念他,沒入農會的小戶,趕緊入農會。為了紀念他,咱們要加強革命的組織,要把咱們的聯合會辦得像鐵桶似的,誰都打不翻。還要通知大家一宗事,趙玉林同志,是中國共產黨的候補黨員,還有兩個月的候補期。現在他為人民犧牲了。剛才,中共元茂屯工作隊支委會開了一個會,決定追認趙玉林同志為中國共產黨的正式黨員。這個決定,得到中共珠河縣委會的批准,我代表黨,現在在這兒公開宣布。」
一陣打雷似的掌聲以後,喇叭吹著慶祝的《將軍令》。張景祥領著另外三個人,打著鑼鼓。不知道是誰,早把農會的紅綢旗子支起來,在翠藍的天空底下,在白楊和榆樹的翠綠的葉子裡,紅色旗子迎風飄展著。小孩和婦女們都唱著:《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的歌曲。白玉山帶領花永喜和自衛隊的三個隊員,端起打鬍子的時候繳來的五棵嶄新的九九式鋼槍,衝著南方的天空,放射一排槍。正坐在地上跟人們嘮嗑的老孫頭嚇得蹦跳起來,咕咕嚕嚕地罵道:
「放禮炮,咋不早說一聲呀?我當是鬍子又來打街了。」除開韓家和韓家的親戚朋友和腿子,全屯的男女老少,都去送殯了。喇叭吹起《天鵝》調①,紅綢旗子在頭裡飄動,人們都高叫口號:「學習趙玉林,為老百姓盡忠。」「我們要消滅蔣介石匪幫,為趙玉林報仇。」靈柩出北門,到了黃泥河子旁邊的草甸子裡,李大個子帶領好多年輕小伙子,拿著鐵杴和洋鎬,在老田頭的姑娘田裙子的墳塋的附近,掘一個深深的土坑,棺材抬進土坑了。趙大嫂子又撲到靈前,一面燒紙一面哭訴,嗓門已經哭啞了。大夥用鐵杴掀著濕土,夾著確青的草葉,去掩埋那白色的棺材。不大一會,新墳壘起了。在滿眼通紅的下晌的太陽里,在高粱的深紅的穗頭上,在靜靜地流著的黃泥河子流水邊,喇叭吹著《哭長城》②,鑼鼓敲打著。哀樂淹沒了大夥的哀哭。
①②悲調。
這以後幾天,代理農會主任白玉山接受了百十來戶小戶加入農會的要求。好多的人去找蕭隊長,堅決要求參加中國共產黨,應了白玉山這話:
「一籽下地,萬籽歸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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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全海和老金治好槍傷,從縣裡回來以後不幾天,蕭隊長接到縣委會的電話,要他上縣裡開會,總結這個時期的群眾運動。在電話里,縣委要他留幹部,留工作。看這情形,似乎他要調動了。他連夜跟郭全海、白玉山和李常有開會,合計這個屯子的往後的部署。工作隊開了一個小會,決定劉勝留這兒。
決定要走的頭天的下晚,蕭隊長走到農會。郭全海腿腳還沒有全好,躺在炕上。蕭隊長坐在炕沿,抽著菸捲,跟他嘮嗑。
「劉勝同志留在這,張班長也留下了,你們有事多開會。」蕭隊長說。
「我怕整不好。」郭全海說。
「別怕。遇事多找小戶來合計,人多出韓信。」
「往後農會幹啥呢?」郭全海問。
蕭隊長皺著眉頭,尋思一會,就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