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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一種春天最早生長的小葉子野菜。
②一種野菜,葉子有點像貓耳朵。
蕭隊長放下他來,趕巧太陽隱沒在雲里,小鎖住唱道:
太陽出來毒毒的,上山給你磕頭的。
他說:「這麼一唱,太陽就會鑽出來。」可是,唱了半晌,太陽還是沒有冒出頭,蕭隊長笑著說道:
「鎖住,你這法兒不靈了。」
鎖住笑著跑走了。蕭隊長走回屯子,在公路上溜達。公路上,上糞的車子來來往往,打柴火的大車從山裡回來,車上的漆黑的柴火堆得高高的。融了雪的焦黃的洋草屋頂上,飄起了淡白色的炊煙,南門裡的一家小院裡,一個年輕小伙子,穿著皮袍,在馬槽邊,使根棒子,在拌馬草和馬料,馬餵得大腿溜圓,深黃色的毛皮,油光閃閃。那小子望著馬嚼草,入了神了,沒有看見蕭隊長,蕭隊長也不驚動他。另外一家院子裡,靠東下屋,有一個穿著紅襖,剪短的頭髮上扎著大紅絨繩的新媳婦,正在劈柈子。蕭隊長也沒有進去。他又走了幾家,青年男女有的正在編炕席,有的鍘草,有的遛馬,有的餵豬。生活都樂樂呵呵,和和平平,忘了戰爭了。
下晚,蕭隊長又找農會的幹部合計,看怎麼辦?他們召開一個大會,軍屬講了話。臨了,郭全海也講了話,他說:「這天下是咱們貧雇中農的天下,還得叫咱們貧雇中農保。蔣介石還沒有打垮,咱們就脫袍退位,光顧個人眼前的生活,要是反動派再殺過來,咱們怎麼辦?」
大夥不吱聲,白大嫂子跳起來說道:
「我要不是婦女,早報上名了,一個男子漢,呆在家裡,窩窩憋憋的還行?」
一個年輕人說:
「都去參軍,把地都扔了?」
白大嫂子說:
「你們去參軍,咱們來生產,管保一根壟也不叫扔。」老田太太也說:
「咱們上年紀的,還能餵豬養雞,整副業生產,幫補過日子。」
小豬倌也起身說道:
「咱們半拉子,也組織起來,薅草拔苗,挑水打柴,兩個就頂一個男勞力。」
郭全海坐在角落裡,低頭抽菸,沒有再吱聲。大會散了以後,又有五個人,來報名參軍,除掉一個長大骨節的,其餘四個,都是年輕結實的小伙子。但是預定的目標是四十個人,如今離離拉拉的,還只有六七個人報名,相差還太遠。蕭隊長又召集了一個積極分子會,研究參軍的熱潮還沒有到來的原因。蕭隊長叫各人多想些辦法,明天再開大會。
當天半夜,劉桂蘭上農會來找郭全海。蕭隊長從炕上爬起,劃著名火柴,點起油燈。在燈光里,瞅著劉桂蘭的紅棉襖說道:
「他早走了。沒有回家?是不是到李大個子家去了?你去找找看,別著急,不會丟掉的。」
劉桂蘭一面往李大個子家裡走,一面張望著道旁的小屋,家家的窗戶門都關得溜嚴,院裡黑漆寥光的,沒有人影,沒有聲音。到李家鐵匠爐門口,門窗關了,也沒有聲音。劉桂蘭高聲問道:
「大個子,見著郭全海沒有?」
問了幾聲,大個子才醒轉來回答:
「沒有呀,是小劉嗎?怎麼的,丟了人了?」
劉桂蘭腦瓜急懵了,但也沒有法,只得先往家裡走,看他回去了沒有。
郭全海開完積極分子會以後,走到老王太太家,參加他們的家庭會議。這家子有兄弟倆,他尋思,興許能動員一個人參軍。老王太太開首沒吱聲,郭全海催她勸勸她兒子,她就說道:
「二小子是靰鞡匠,腳長大骨節,去也驗不上。大小子呢,跟主任一樣,才剛辦事。」老王太太說到這兒,偷偷瞅瞅郭全海,看見他臉紅,又添著說:
「唉,年輕的人,主任也不是不明白,好容易娶門媳婦。咱也難開口。」
老王太太絮絮叨叨地,還說了一些,不知道是真心話呢,還是諷刺話?
郭全海從她家出來,沒有回家,也沒上農會。他信步往小學校走去。小學校的教員早睡了,課堂里沒有燈光,空蕩蕩的,沒有一點點聲音。他坐在小學生的書桌上,手裡搬弄著趙玉林的遺物,小小的藍玉嘴菸袋。從老王太太的言語和眼色里,他知道了這回參軍不容易動員的道理:都戀著家了。而他自己又不能起模範作用。他想起了趙玉林為大夥,把命豁上了。老趙也有媳婦,還有小嘎呢。他尋思著,這幾天來,他說話沒勁。自己戀著家,光叫人家去,人家嘴頭上不說,心裡准不服。想到這兒,好像是劉桂蘭笑著進來了。「你來幹啥?」「你不能去呵,咱們在一起才二十天。」說著,她哭了。把頭伏在他波羅蓋上,他心又軟下來了。冷丁地嘩啦一聲響,一隻花貓從天棚上跳在一張書桌上,把桌上一個墨水瓶打翻,掉在地上砸碎了。他睜開眼睛,心裡清醒了,眼前沒有劉桂蘭,他還是坐在小學校的空蕩蕩的課堂里,他掏出趙玉林的小菸袋,放到嘴裡。小藍玉嘴子觸著他嘴巴,他瞪著眼睛說道:「忘了你是共產黨員了?家也不能舍,才娶了親,就忘了本了?你不去參軍,戀著家,叫劉桂蘭拖住,完了跟著花炮走,叫人扔掉你。」
他抬手摸摸滾燙的臉龐,從桌上跳下,再沒有想啥,就往農會走。劉桂蘭才走,蕭隊長還沒有吹燈,他叫他進來,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