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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倒了韓家這棵大樹以後,屯子裡出現了大批的積極分子。農會擴大了。人們紛紛去找工作隊,請求入農會。蕭隊長告訴他們去找趙主任。人們問道:
「找他能行嗎?」
蕭隊長說:
「咋不行呢?
趙玉林家裡從早到黑不斷人,老趙忙得飯都顧不上吃了。「老趙,我加入行嗎?」花永喜問。
「去找兩個介紹人吧。」趙玉林說。
「趙主任提拔提拔,給我也寫上個名。」煎餅鋪的掌柜的張富英對趙主任說。
「你也來參加來了?」趙主任看看他的臉說道。
「趙主任,我早就對革命有印象了。」張富英滿臉帶笑說。「要不你就和楊老疙疸合計假分地了嗎?」趙玉林頂上他一句。看見趙主任冷冷的臉色,張富英只好沒趣地往外走,可是他又迴轉身來說:
「趙主任,我知過必改。日後能不能參加?」
「日後?那要看你幹啥不幹啥的了。」趙玉林看也沒看他一眼,說完這話,辦理別的一宗事去了。張富英回到家裡以後,對他夥計說:
「哼!趙玉林可是掌上了印,那勁頭比『滿洲國』的警察還蝎虎!」嘴裡這樣說,心裡還是暗暗打主意,設法找人介紹入農會。
劉德山也找趙主任來了。趙玉林取笑他說:
「你也要加入?不怕韓老六抹脖子了?」
「主任挺好說玩話,誰還去怕死人呢?」劉德山含笑著說。「要入農會,風裡雨里,站崗出差,怕不怕辛苦呀?」
「站崗?我們家少的能站。」
「你呢?」
「我起小長了大骨節,腿腳不好使。再說,也到歲數了。」劉德山說,解說他的不能站崗的原因。
「那你幹啥要入農會呢?」趙玉林問。
劉德山回答不出來,支支吾吾,趕緊走了。
佃富農李振江托人來說,他有八匹馬,願意「自動」獻出四匹來,托人送上農會,並且請求准許他入會。
「叫他入會,決不能行。」趙玉林堅決地說,「他的馬,也不要『自動』,該斗該分,要問大夥。告訴他,如今大夥說了算,不是姓趙的我說了算。」
那人回去,把這話告訴李振江。李家從此更恨趙玉林和農工會。他一家七口,見天三頓飯,盡吃好的。處理韓老六的當天下晚,月亮還沒有上來,星星被雲霧遮了,院裡漆黑,屋裡也吹滅了燈。李振江帶著他兒子,拿一塊麻布,一條靰鞡草繩子,走到豬圈邊,放出一隻白色大肥豬,李振江上去,用麻布袋子蒙住豬的嘴,不讓它叫喚,他的大兒子用繩子套住四隻腳,把豬放翻,爺倆抬進西下屋。李振江叫他小姑娘在大門外放哨。他屋裡的和兒媳婦,二兒子和三兒子都來到下屋,七手八腳的,點起豆油燈,用麻布袋子把窗戶蒙住,拿起欽刀①,沒有一點點聲音,不留一星星血跡地把一口豬殺了。當夜煮了一大鍋,全家大小拚命吃,吃到後來,脹得小姑娘的肚子像窩瓜似的。肉吃多了,十分口渴,大家半夜裡起來,一瓢一瓢地咕嘟咕嘟喝涼水。第二天,男女大小都鬧肚子了,一天一宿,女的盡往屋角跑,男的都往後園奔。
①欽刀:殺豬的尖刀。
他們一家子,從此也都變懶了。太陽一竿子高了,李振江還躺在炕上。他們不給馬餵料,下晚也不起來添草。八匹肥馬都瘦成骨架,一隻小馬駒沒有奶吃,竟瘦死了。
趙玉林黑白不著家,照顧不到家裡的事了。有一天下晚,他回來早些,他屋裡的說:
「柴火沒有了。」
第二天,趙玉林叫郭全海去辦會上的事情,天蒙蒙亮,他走出北門,走過黃泥河子橋,在荒甸子裡,砍了一整天梢條,碼在河沿上。他把鐮刀夾在胳膊下,走了回來。一路盤算,第二天再騰出半天的時間,借一掛大車,把柴火拉回。走在半道,碰到李振江的大兒子。
「打柴火去了,老叔?」李家大兒子問道,臉上掛著笑。「嗯哪,好些天沒有燒的了。老是東借西湊,屋裡的早嘀嘀咕咕的了。」趙玉林一邊走,一邊說,漫不經意地就走回來了。當天下晚,半夜颳風,有人嚷道:
「北門失火了。」
趙玉林慌忙爬起來,挎上鋼槍,往北門跑去。北門外面已經站一大堆人,漆黑的夜裡,遠遠的,火焰沖天,照得黃泥河子裡的流水,閃閃地發亮。蕭隊長怕是鬍子放的火,連忙叫張班長帶領半班人騎著馬飛跑去看。趙玉林和郭全海也跟著去了。河沿上不見一個人影子,點起來的是趙玉林割下的梢條,風助火勢,不大一會,一碼柴火全都燒光了。趙玉林因為太忙,沒有法子再去整柴火。趙大嫂子可是經歷了不少的困難。
工作隊也忙。幾天以來,川流不息有人來找蕭隊長,大小糧戶都來了,獻地獻房,說是腦瓜化開了。來得頂早的,要算外號叫做杜善人的杜善發。
「蕭隊長,」杜善人說,「我早有這心,想找您了。」蕭隊長瞅著這位胖乎乎的紅臉關公似的人的臉。因為胖,一對眼睛擠得好像兩條線。
「我明白,」細眼睛恭恭敬敬坐在蕭隊長對面一條板凳上,這樣說,「共產黨是惜老憐貧的,我姓杜的情願把幾垧毛地,獻給農會,這不過是明明我的心,請隊長介紹介紹。」
「你找趙主任郭主任去辦。」蕭隊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