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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愛自由,愛正義,愛理想的熱血要流在天安門,流在鐵獅子胡同,但是也要流在筆尖,流在紙上。……也許有時僅僅一點文字上的表現還不夠,那便非現身說法不可了。所以陸游一個七十衰翁要“淚灑龍床請北征”,拜倫要戰死在疆場上了。所以拜倫最完美,最偉大的一首詩,也便是這一死。所以我們覺得諸志士們三月十八日的死難不僅是愛國,而且是偉大的詩。

    偉大的死等於偉大的詩,聞一多終於以生命實踐了這一理念。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年,他的激烈言行明明有著招致死亡的極大危險,但他卻似乎視而不見,甚至是迎著死亡無畏地前行。對於自身所處的法西斯恐怖環境,聞一多的認識是非常清醒的,他不像一些糊塗的學者或者別有用心的文人那樣認為國民黨是保護民主自由的黨。當“一二·一”慘案發生後,聞一多在西南聯大的教授緊急會議上憤怒地說道:

    魯迅先生說民國十五年的“三·一八“慘案是中華民國最黑暗的一天。他不知道,還有更兇殘更黑暗的日子,是民國三十四年的十二月一日!段祺瑞的衛兵,是在執政府門前向徒手的學生開槍;“一二·九”的時候,北平的軍閥是在大街上行兇;“一二·一”的昆明,竟全副武裝殺到學校裡面來了。這是最野蠻最兇殘的恐怖統治!我們為人師表的人,一定要支持學生,抗議這個暴行……  

    在刻於昆明“四烈士之墓”墓壁的《“一二·一”運動始末記》中,聞一多強調:“死難四烈士的血給中華民族打開了一條生路。”“讓未死的戰士們踏著四烈士的血跡,再繼續前進,並且不惜匯成更巨大的血流……四烈士的血是不會白流的。”這裡所體現出來的死亡觀,與他早期詩作中的死亡觀是一脈相傳的。在《最後一次的講演》中,聞一多認為李公僕的死“恰是李先生的光榮!李先生在昆明被暗殺,是李先生留給昆明的光榮!也是昆明人的光榮!”他最后庄嚴宣布:“我們不怕死,我們有犧牲的精神,我們隨時像李先生一樣,前腳跨出大門,後腳就不準備再跨進大門!”當時,聞一多已經明知自己是國民黨特務的暗殺黑名單上繼李公僕之後的第二號人物,又親眼看見特務就在會場上的人群之中,但他竟然一再用強烈的挑戰口氣向特務主動進擊。他說:“這裡有沒有特務?你站出來!是好漢的站出來!”演講中多次使用“你”和“你們”這樣的第二人稱來直接呼喚“特務”和“反動派”,講演中對李公僕之死的悲痛只占很少部分,而大部分是對“敵人”的斥罵和極端蔑視,對自己力量和勇氣的顯示和自豪。這個講演所可能導致的危險後果,在理智上是不難推測的,而聞一多又並非是缺乏這樣的理智的人。所以,聞一多在進行這場講演時以及講演結束後,關於死亡的種種意識活動,一定是他頭腦中的一個占據核心地位的興奮點。《最後一次的講演》的結尾幾句話,給人以極大的心靈震撼,其奧秘或許就是從中已經可以感覺到聞一多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預感。這種預感不是充滿著恐怖,而是懷著相當的興奮,懷著一種宗教獻身般的激動。就在這種激動的興奮狀態中,響起了衝鋒鎗的掃射聲。聞一多的被殘酷殺害,對於中國的民主運動,當然是一件令人悲憤的暴行。但對於聞一多本人來講,可不可以說,這正是他潛意識中最理想的結束生命的方式,他的生命,在衝鋒鎗子彈橫飛的一剎那,奏出了激昂的最強音。  

    聞一多在《奇蹟》中寫道:

    ……

    既然當初許下心愿,也不知道是在多少輪迴以前——我等,我不抱怨,只靜候著一個奇蹟的來臨。總不能沒有那一天讓雷來劈我,火山來燒,全地獄翻起來撲我,……害怕嗎?你放心,反正罡風吹不熄靈魂的燈,願這蛻殼化成灰燼,不礙事,因為那,那便是我的一剎那一剎那的永恆——一陣異香,最神秘的肅靜,(日,月,一切星球的旋動早被喝住,時間也止步了)最渾圓的和平……

    這奇蹟,不就是對於死亡的讚美詩嗎?聞一多出版了《死水》之後,以板凳甘坐十年冷的功夫潛心學術研究,實際上,他是在靜候著那個奇蹟,靜候著那個雷劈火燒的一剎那。他所說的“蛻殼”,“異香”,“渾圓”,都是意指“涅槃”的境界。這個境界終於在有關中國前途和命運的最尖銳的搏戰中來臨了,聞一多縱身投入,完成了這一奇蹟。

    學術界一般將聞一多的一生劃分為詩人、學者、戰士幾個階段,然後說他的思想在幾個階段經歷了不同的發展過程。而經過我們較為細緻地探討了聞一多的死亡意識,則似乎可以進一步得出這樣的結論,聞一多的一生是非常完整的,統一的。詩人,學者,戰士,不過是他外在的活動形式,而實際上終其一生,聞一多都是個“詩人”,是個把生命當作詩、用生命來寫詩的詩人。他作為新月派格律詩的盟主,對詩歌藝術形式美的高度追求,對詩歌語言的精雕細刻,都基源於他對生命美、對死亡美的高度追求。他的藝術觀和生命觀,在理想人格和英雄主義的合力中達到了統一。所以,詩人,學者,戰士,並不是一個單線發展的歷時性鏈條,而是始終互相修飾限制,互相滲透輝映的一組共時性的本體意義的概念。以毀滅為代價達到美麗的完成,使聞一多的藝術實踐和生命實踐有機地融入了20世紀的中國藝術史和中國革命史,因為20世紀的中國,正是以無數“美麗的毀滅”為代價,煥發出她鳳凰蹈火般的奇異的光輝。  

    (發表於聞一多誕辰100周年國際研討會,被多家學術和新聞媒體轉載)

    小生常談篇“五四”的“春江花月夜”

    ——朱自清《匆匆》講稿

    同學們好!

    今天我和大家一起來賞析一篇朱自清的散文《匆匆》。

    首先,我向大家介紹一下作者。

    朱自清,1898-1948,現代散文家、詩人、學者。原名自華,號秋實,(很樸實的名字)後來改名自清,字佩弦。原籍浙江紹興,生於江蘇東海。1920年畢業於北京大學哲學系。大學期間,開始創作新詩,長詩《毀滅》有很大影響。1925年,任清華大學教授。1928年,出版第一本散文集《背影》,成為著名的散文家。30年代,任清華大學中文系主任,曾經漫遊歐洲各國,出版了《歐遊雜記》和《倫敦雜記》。抗日戰爭爆發後,到昆明任西南聯大教授和中文系主任。抗日戰爭勝利後回到北平,積極參加民主運動。1948年,在一身重病的情況下拒絕領美國的救濟麵粉,在貧病交加中不幸逝世。毛澤東曾經高度讚揚他和聞一多“表現了我們民族的英雄氣概”。

    朱自清在他50歲的一生中留下了詩歌、散文、評論、學術著作26種,共200萬言。

    朱自清的散文,漂亮、縝密、自然、樸素。語言純正、準確,技巧全面,思想健康向上,結構講究,經常被選入中小學教材,對規範現代漢語貢獻很大。朱自清的散文讓人確信,白話文能夠寫出與文言文一樣優美的文章,甚至是更好的文章。下面,我們就來賞析他的名篇《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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