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28頁

    荀詡的這句話讓屋子裡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高堂秉個性古板耿直,不苟言笑,除了工作以外沒有其他任何娛樂——至少他的同僚們從來沒發現他有任何娛樂——是一個嚴肅到有些過分的傢伙。而現在荀詡卻要派這個最不可能與女性調情的人去使用美男計勾引柳螢。

    “我們的目的是讓目標對我們的人產生好感,不一定是阿社那,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現在既然是高堂秉英雄救美,已經有了感情基礎,派他去是順理成章。”

    荀詡試圖給他們解釋,但其他人包括高堂秉自己都露出無奈的表情。這個人事安排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第九章 三月二日

    三月二日,馮膺一大早就來到了“道觀”。他身為這件案子的主管,一直不大放心,惟恐已經惹出大亂子的荀詡又會生出別的風波。到時候不只是荀詡的失敗,就連馮膺也會被人置疑他的領導能力。他必須牢牢地把這頭愛四處亂跑的野馬套住,確保它按自己的路子前進。

    軍謀司的從事狐忠也跟隨前往。荀詡從他的司里借了兩個人,調令上的截止日期是今天,按規定狐忠必須親自前往銷令。  

    兩個人抵達靖安司的時候,荀詡已經等候多時。他一見馮膺和狐忠,立刻帶著笑臉迎上去,露出一切順利的表情。

    “調查的進度可有什麼線索嗎?”馮膺例行公事地問道。荀詡將一份早就寫好的報告交到他手中,然後回答:“目前還沒有任何顯著線索表明魏國間諜的身份,我們甚至無法確定是否真有這麼個人存在。”

    “哦?”馮膺抬起頭,帶著嘲諷的口氣問,“你是說你比開始調查時知道的更少?”

    荀詡抓抓頭,尷尬地辯解道:“並不完全是……”

    馮膺看到他狼狽的模樣,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好受多了,但口頭上還是把他訓斥了一番。荀詡唯唯諾諾,表現得頗為恭順。馮膺滿意地想:“看來自從楊參軍受辱以後,這傢伙是收斂多了。”

    接著馮膺又詢問了一下具體調查細節,荀詡說因為無法確定間諜的身份,目前只能對圖紙、工匠與實物進行有針對性的保護。問題是這三樣東西都與軍方牽扯很深,靖安司很難插得進腳。

    “我給你派的那兩個人呢?”狐忠忽然在旁邊問道。  

    “他們剛從第六弩機作坊返回,現在在後屋撰寫調查報告。他們似乎是發現了些什麼,希望這一次是好消息。”

    一般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對於從事情報工作的靖安司來說,沒有消息就等於是壞消息。

    “很好,這次軍謀司和靖安司合作得很好。”馮膺滿意地點了點頭,踱進屋去視察工作。等到他離開以後,狐忠才湊到荀詡跟前,細聲道:“喂,對上司撒謊可不是個好習慣吶。”

    “這叫做有側重地進行匯報。”荀詡裝作面無表情的樣子回答。狐忠嘿嘿一笑,拍拍他肩膀,又問道:“去年九月的那條消息好看嗎?”

    “非常精彩。”

    兩個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知肚明。狐忠沒有繼續問下去。兩個人在這方面很有默契,這種默契在以前很多次行動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很快那兩名軍謀司的分析員走出來,分析報告剛剛完成。這份報告篇幅很大,是那兩個人花了整個通宵搞出來的,他們眼睛都紅紅的布滿了血絲。馮膺這時也回到了外屋,三名司聞曹的高級官員一邊傳閱報告,一邊聽分析人員做簡報。  

    分析人員將所有工匠的戶籍與個人資料進行清查與歸類,將可能會產生叛逃的工匠類型按照機率大小進行排列,並詳細附加了說明。他們認為可能性最高的是原籍為秦嶺以北、年紀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擔任冶煉與組裝兩個環節的單身工匠。分析人員認為這種類型的工匠缺乏一個穩固的心理基礎,容易對周遭環境產生焦慮,而繁重的勞動會讓焦慮成倍增加。由於作坊的封閉式管理體制,單身工匠又缺乏家庭作為壓力的緩解劑,叛逃的機率最高。

    “這樣的人在作坊有多少個?”馮膺問。

    “有十六名,這裡是他們的名單。”分析人員將一片竹簡遞給他,上面密密麻麻用蠅頭小楷寫著工匠的名字與檔案編號。

    馮膺接過名單掃了一眼,把他交給荀詡,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荀詡為難地說:“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對他們實施十二時辰監控,不過軍方的人不會允許我們這麼幹……只能提醒軍方,叫他們自己當心了。”

    馮膺斷然否決:“不行,若是被楊參軍知道,誰負得起這個責?”荀詡沒吱聲,這時候一直在旁邊埋頭看報告的狐忠接口道:“我想,不一定要通過軍方吧。南鄭安疫館的所司跟我很熟,可以請他出面,以防治疫病為理由安排一次對工匠的身體檢查。屆時所有工匠都必須離開作坊前往安疫館的隔離區,我們可以在那時候對可疑目標進行聆訊。必要時可以藉口其有疑似疫病予以隔離,再怎麼處置就是我們的自由了。”  

    “這個辦法好!唔,狐從事,你就去聯絡一下安疫館吧。”馮膺對自己器重的部下很滿意,他拍拍膝蓋表示讚賞,轉過頭換了另外一副語調對荀詡說:“雖然目前還沒什麼收穫,但其他方面的調查不能鬆懈,有勞孝和你繼續督辦。”

    “是,目前靖安司的人正在全力以赴。”

    荀詡說的不錯,靖安司的人確實是在全力以赴,尤其是其中那個馮膺所不知道的單位。

    就在馮膺視察靖安司工作的時候,高堂秉和其他幾個第五台的組員已經抵達了柳吉酒肆,隨便找了個地方坐定。這時候還是清晨時分,酒肆里根本沒有人,他們幾個人看起來格外醒目。

    柳螢從後堂走出來,她沒想到這麼早就有客人,來不及挽髻,只用一根竹掐子把頭髮盤起,然後匆忙走來。

    “幾位這麼早就來了?”柳螢熱情地招呼道,同時拿塊抹布殷勤地把榆木案幾擦了擦。幾個人訕訕而笑,只有高堂秉還是板著臉,視線平伸,看得出他也頗為緊張。

    “我們這早上剛開,灶才熱上,有些菜餚不及準備,還請見……”  

    話還沒說完,柳螢職業性的表情有點凝固,因為她已經認出在周圍幾個熟客之間坐著昨天她的救命恩人。顯然這一刻的沉默讓尷尬的氛圍上升到了頂點,無論是在柳螢心裡還是在高堂秉的心裡,都在飛似也的想著問題。

    高堂秉其實並非不通人情世故,不過相比自己的其他同僚,他更加喜歡自己的工作。男女之事早已在進入靖安司的時候就規定過:不反對、不主張、不勉強。這三條原則擺在面前,高堂秉對於本職的熱忱幾乎高於一切。

    所以,他沒有任何經驗。平日裡其他同僚私下傳閱的春宮圖譜他根本不聞不問。對身體的磨練、古板的脾氣和避而不談的態度,總是帶給人一種產生遐想的空間。高堂秉更願意和那些同是為蜀漢效忠的朋友們接觸,過多的考慮異性會讓自己本就繁雜的日程更加混亂,他是這樣理解的。但是這便讓此次行動增添了完全不必要的麻煩。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28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