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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柚盯著荀詡,又加了一句:“還有,我禁止你去找狐忠還有成蕃兩個人。”

    “為什麼?”荀詡的心思被看穿了,他幾乎壓抑不住直接找他們兩個人對質的衝動。

    “你有自信在試探他們的時候不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意圖嗎?”

    面對姚柚的逼視,荀詡只好承認:“……對於狐忠,我沒有。”但他又不甘心地爭辯道,“但我可以去找成蕃,反正燭龍只有一個人,只要確定成蕃不是,那就一定是……”說到這裡,荀詡停住了,這種猜想是他最不想做的。

    姚柚毫不留情地反問:“萬一成蕃是燭龍呢?”

    “呃……”

    “我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也聽過他的風評,是個怕老婆的粗線條男人。但假如他是燭龍,那說明這個人的偽裝極其可怕,恐怕比狐忠頭腦還要好。你面對狐忠都沒有自信,又怎麼去試探成蕃?”  

    姚柚的一番話讓荀詡啞口無言。

    “當然,這也不是說我們什麼都不做。”姚柚換了稍微緩和一點的口氣,“你去查一下狐忠和成蕃的個人履歷,再跟徐永的供詞和兩年前的弩機圖紙事件對照一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麼。”

    “是。”

    “唉,說實話,我寧可希望成蕃是燭龍……如果守義,哦,不,狐忠是燭龍的話,這太可怕了……他在軍謀司的時候經手過多少絕密情報啊……”姚柚說到這裡,聲音逐漸低沉下去,荀詡也是同感。於公於私,狐忠是燭龍對荀詡來說都是最為可怕的結果。

    姚柚忽然想起來另外一件事:“對了,徐永現在人呢?”

    “仍舊在青龍山。”

    “把他秘密轉移到成都去,留在漢中早晚會被李平的人知道……現在了解燭龍這件事的還有誰?”

    “裴緒和杜弼,他們都是信得過的人。”  

    姚柚雙手一攤,不是太高興地說:“你我,還有他們兩個,一共四個,知情人已經多的足夠開一個宴會了。”他忽然嚴厲地提高了調門:“這件事絕對不能像鄧先事件一樣泄露出去!你知道嗎!”

    “也許還會有第五個人,這才是我們目前最大的問題。”荀詡說到這裡,將嘴湊到姚柚耳邊說了一句,姚柚一愣,然後疲憊地搖了搖頭,呻吟似的喃喃道:“為什麼每個人都不讓我省心……”

    “我倒是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荀詡一直到這時候,才算露出些許惡作劇般的慡朗笑容。

    三月十七日,司聞曹以東曹掾姚柚的名義發布了一則通告,通告稱軍謀司司丞馮膺將前往成都司聞正曹進行檔案歸查工作,為期半年,其職務由副職從事暫代。這一消息沒有引起任何猜測,只有當事人馮膺表現得十分不滿;有人看見他怒氣沖沖地走進姚柚的屋子,但出來的時候卻是臉色蒼白。

    等到了三月二十日正式出發的時候,馮膺的隊伍里除了馮膺本人與幾名隨從以外,還多了一駕車子。車子的外面都用厚厚的布簾蓋住,看不清裡面坐的是誰;車子周圍還有數名強健的士兵護衛。這輛馬車從青龍山出發以後,直接到達南鄭成南門與馮膺匯合,沒人知道車子裡載的是誰。  

    前來送行的只有姚柚一個人,他交給馮膺一封信,讓他連同那輛馬車一併送至司聞正曹,然後撫慰他說半年時間並不算長。馮膺鐵青著臉接過信,一言不發地上馬離去。他知道自己在漢中的仕途已經結束了。

    在這幾天裡荀詡身邊又發生了幾件事。首先是杜弼的去留問題。自從杜弼回來以後,一直就呆在青龍山上掛著靖安司“備咨”的臨時頭銜,行政上始終還沒有給他的身份定性。現在徐永已經被送走了,是時候正式報答杜弼這幾年來在隴西為蜀漢所作出的貢獻了。

    鑑於他的秘密身份,表彰儀式並沒有公開,參加者只有司聞曹的幾名官員。姚柚首先讚揚了杜弼傑出的情報工作,然後轉達了諸葛丞相的關切。這個儀式本該是由諸葛亮主持的,但他現在不在,而漢中第二號人物李平因某些原因沒有得到邀請。

    在安排杜弼去留的問題上,司聞曹內部出現了分歧。司聞司司丞陰輯強烈要求杜弼能夠在司聞司,他的副手馬信也支持;荀詡則以杜弼審訊徐永時的優異表現為理由,希望他能來靖安司。最後姚柚作了一個不偏不倚的決定,杜弼分配去軍謀司頂替馮膺的位置任司丞。這一決定讓所有的人都閉上了嘴。他絕對夠得上這個資格。

    另外一件事則是關於荀詡個人。經過一番折騰,成都終於批准他的妻子與兒子遷來漢中,這樣他們一家終於得以團聚。雖然距離正式搬遷的日子還有兩個多月,但荀詡已經急不可待地開始尋找新房。更讓他費心的是,他兒子荀正今年已經六歲,需要找一位老師來為他開蒙。成都的宿儒很多,漢中則更接近一個軍事基地,很少有合適的老師。不過最終荀詡還是找到了一位,就是杜弼。杜弼在去隴西之前就是個好學生,在隴西擔任主記期間也沒有荒廢過經學;再加上他性格沉穩毅定,當老師再合適不過了。  

    等到這些事情結束以後,荀詡不得不再次面對那個他最不想面對的問題。出於個人感情,他絕不相信狐忠或者成蕃會是魏國的間諜;但從理性出發,他卻不得不承認他們兩個的嫌疑是最大的。這種矛盾的心情讓荀詡變得很沮喪,他感覺到自己有一種超越挫折感的負面情緒。狐忠和成蕃後來又找了荀詡幾次喝酒,都被他以工作為藉口婉拒了。荀詡的專業是如何發掘別人隱藏的秘密,而不是隱藏自己的秘密。他可沒有自信將這件事隱藏在情緒之後,然後泰然自若地與可能是“燭龍”的好朋友飲酒作樂。

    姚柚禁止他對李平、狐忠和成蕃進行直接調查,荀詡只能派裴緒針對他們近期來的舉動與接觸到的人進行間接調查,派人長期監視丞相府和四個城門,並儘量搜集任何來自於這三個人的公開信件、通告、訓令等,並把這些交給新任軍謀司司丞杜弼進行分析。

    杜弼曾經與狐忠接觸過。身為軍謀司的前任從事,狐忠在禮節上得為新任司丞道賀。於是杜弼被狐忠邀請去吃了一頓飯,暢談了一夜。杜弼回來以後對荀詡表示,如果狐忠是燭龍的話,那他幾乎可以說是全無破綻——至少杜弼沒有覺察到任何可疑的跡象。

    荀詡聽到以後,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他也曾經跟成蕃的一個朋友旁敲側擊地問了幾句,結果除了一大堆醋罈子成夫人的花邊新聞以外也一無所獲。  

    在一次例行會議上,裴緒提出了這樣的疑問:“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徐永其實是一個偽裝的間諜,是魏國故意派來提供假情報給我們,企圖以此來使我軍高層陷入內亂?”

    “那徐永本人呢?如果他的目的達到,我們也就會發現他的謊言。”

    “他也許是個死士。”

    “坦率地說,這是我最希望見到的結果。”荀詡回答。這樣一來無論狐忠還是成蕃就都是清白的了。他看看杜弼。後者搖了搖頭,表示對他的輕率發言有些不滿。一名優秀的內務人員不該有這種先入為主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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