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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禺丹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答話。邱萍替她回答了。

    邱萍說,有好幾種說法,不知哪一種是真的。說法之一,如果讓王禺丹當市長,那麼,她就是江南省的第一市長。這倒不是問題,根本問題在於,她一旦當了這個市長,省委的那個女性常委位置,很可能就是她的。這也就是說,陳運達一箭三雕,同時獲得了三個重要職位。趙德良覺得,讓王禺丹接這個職位,其重要性,甚至超過了雍州市委書記,在下雍州黨政一把手這步棋的時候,自己就輸給了陳運達。說法之二,趙德良心目中,早已經有了省委女性常委人選,不想讓這一位置出現一個強有力的競爭者。說法之三,趙德良不希望雍州市的黨政一把手權力均衡,真的如此,他所選的市委書記就失去了意義。說法之四,陳運達在關鍵時刻打了退堂鼓,他覺得雍州市長是自己手中極其重要的一張牌,擔心把這個位置交給王禺丹,這張牌顯得弱了。說法之五,王禺丹和彭澤華的私交不錯,陳運達擔心兩人會成為聯盟。說法之六,陳運達覺得王禺丹和其他候選人競爭會處於弱勢。

    歐陽佟問王禺丹,到底哪一種說法是真實的。王禺丹說,可能都真實,也可能都不真實,政治的魅力,恰恰在其不可測性和不可知性。就算你拿計算機計算,也一定會在某個你沒有計算到的地方出現意外。或者說,官場存在意外才是正常的,沒有意外,反而不正常了。  

    王禺丹說,還是不說我了,說你吧。有了德山市慶這個項目,你的公司大概也可以走出成活期了,是準備在穩定期里掙扎,還是儘快走出穩定期,大步跨入發展期?

    歐陽佟說,你還別說,這要感謝你。王禺丹問,感謝我什麼?邱萍說,當然是感謝你一語驚醒夢中人。王禺丹說,誰是夢中人?我說了什麼?歐陽佟說,你上次提到成活期、穩定期和發展期三段論,對我啟發很大,我為此思考了很久。王禺丹笑著說,說說看,都思考了些什麼?

    歐陽佟說,我覺得,所有的企業家都不得不面臨同一個困境,創業初期的高速度發展之後,迎來的是一個極其緩慢的發展時期,也就是你說的穩定期。這個穩定期,其實也是一個危險期,企業的盤子越來越大,利潤率越來越小,經濟景氣狀況稍有變化,企業就會陷入虧損。只有極少的企業,迅速跨過了這個緩慢而且越來越艱難的穩定期。最典型的例子,是李嘉誠的長江實業,他做塑料花獲得了快速發展。如果繼續做塑料花,應該會有一個相當漫長的穩定期。這個穩定期,也可能是死亡期,因為塑料花的技術含量不高,你能做,別人一樣能做,很容易陷入惡性競爭之中。為了生存,你不得不降價促銷,企業也就因此永遠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一般人研究李嘉誠,認為他的成功,恰恰在於自己有了原始積累之後,立即轉向搞房地產了。這話自然對,但顯得太偶然性和個案性,缺乏典型性總結。何況,和他一樣,因為做傳統行業積累了原始資本之後轉向房地產的企業家,肯定不是他一個。為什麼他成功了而別人失敗了?還有些企業,一開始就做房地產,甚至比李嘉誠早很多年,他們為什麼沒有做成長江實業?僅僅經營的轉向或者多向型發展這樣的事例,不足以解釋李嘉誠現象,更不能成為具有普遍意義的結論。直到你談到三段論,我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恐怕還不是穩定期向發展期的過渡問題。  

    王禺丹鼓勵道,有點意思。繼續說下去。

    歐陽佟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這裡面恐怕並不僅僅只是一個企業發展三個時期的三段論問題,而是一個經營理念的升級問題。一般來說,創業的時候,肯定遵循傳統企業模式和傳統經營模式。這種模式的門檻很低,天花板同樣很低。當一家新創辦企業度過成活期之後,便立即會撞在發展的天花板上。客觀體現,就是同類企業同類產品的惡性化競爭。企業一旦陷入這種競爭旋渦,就一定得在按照傳統思維模式建立起來的企業制度和法律制度之間左衝右突,為了增加一點點利潤率,不得不偷稅漏稅,為了一點點蠅頭小利,不得不和競爭對手惡掐。所有傳統競爭手段,全都是雙刃劍,既傷人,也傷己。企業家和企業的命運,永遠掌握在那個叫市場的東西手裡,而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裡。

    王禺丹認同地點了點頭,說,到底是聰明人,思考不錯。那麼,到底怎麼突破?這似乎是所有創業者,在企業走過成活期之後都會面臨的問題。

    歐陽佟沿著剛才的話題往下說。我想了一下,企業在穩定期,必須解決一個問題,完成傳統經營模式向現代經營模式的跨越,也是傳統經營思想向現代經營思想的跨越,恐怕還是單純產業結構向複合型金融型產業結構的跨越。這一步,跨得出去,企業就會有爆發式發展,跨不出去,就不得不在生死邊緣掙扎。  

    邱萍說,到底是文化人,總結起來一套一套的。王禺丹說,你這一說,我有一個新的提法,這個時期,既不叫發展期,也不叫跨越期,叫融通期。歐陽佟說,這個提法好,既是金融行業的貫通,也是經營思想的貫通。

    邱萍於是問,理論總結起來一套一套,具體你有什麼想法?

    歐陽佟說,我確實有些想法。你們沒發現,我這次進京,在那裡住了很長時間嗎?主要是考慮未來發展的布局去了。王禺丹說,對了,你見到武蒙了?有什麼收穫?歐陽佟說,我得到了兩個消息,一個好一個壞,你們先聽哪一個?王禺丹說先聽壞消息,邱萍則說先聽好消息。歐陽佟開玩笑地拿出一枚硬幣,說,你們要哪一邊?王禺丹說要字。歐陽佟將硬幣轉了一下,然後按下來,抬起手一看,果然是字。

    歐陽佟說,壞消息是關於江南煙糙進入江北省市場的。不久前,江北省不是換了省委書記嗎?我聽說,武蒙和這位省委書記關係不錯,我原是打著這個主意才去找他的。我想,只要省委書記一句話,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可武蒙一聽,頭搖得像撥浪鼓,回答只有一句話:你省點心吧。

    邱萍問,那好消息呢?

    歐陽佟說,如果有企業要上市,武蒙答應幫忙。  

    他的話僅僅於此,王禺丹和邱萍都是官場中人,很清楚武蒙的這種回答意味著什麼。像企業IPO這樣的事是大事,他既然答應下來,充分說明,在這方面,他有極大能量。

    王禺丹說,如果這樣,那你應該趁早計劃,爭取在明年推一兩家企業上市。歐陽佟承認,他正在朝這個方面努力。邱萍更感興趣的是他的具體計劃,問他有沒有目標。

    歐陽佟說,有一個。王禺丹和邱萍同時說話。王禺丹說,什麼情況?邱萍說,說說看。

    歐陽佟的目標是道隆集團。那天,魏廳長去道隆集團考察之後,駱虹和鄭秘書先後給他打電話,他才知道,道隆集團一直都在尋求上市。只不過說不清什麼原因,建設廳一直壓著不批他們的改制方案。為了幫駱虹,歐陽佟約魏廳長釣過一次魚。釣魚需要一整天,兩人便說了很多話,其中包括道隆集團的企業改制。魏廳長說,這件事搞了很多年,廳黨組也討論過很多次,意見分歧很大。歐陽佟發覺,魏廳長對這件事,也不是太熱情。

    王禺丹略想了想,說,會不會是建設廳的那些官員想持股,卻又師出無名?

    邱萍說,這還用說?建設廳是行政機構,道隆集團是他們手裡最大的一塊肥肉,黨組成員,每年不知拿多少發票給他們報銷。一旦上市,建設廳對他們的控制力就弱了。歐陽佟說,我估計也是這麼回事。可這是一個硬坎呀。公開讓這些黨政官員持股?他們敢嗎?王禺丹在面前的茶几上畫了一個圈,說,正面進攻不行,你不能迂迴嗎?歐陽佟問,怎麼迂迴?王禺丹說,組建一間公司,讓這些官員秘密持有公司一定的股份,然後,以這間公司的名義,參與道隆鮑司的股權改革。比如作為戰略投資,成為道隆的合法股東。邱萍說,這個辦法好,讓建設廳那些官員間接持股了,他們肯定干。  

    歐陽佟猛地一拍大腿,說,這是個好辦法。

    王禺丹說,可是,你還有一個問題,你想過沒有?

    歐陽佟問,什麼問題?

    王禺丹說,你缺一個計劃。

    歐陽佟說,這不是八字還沒一撇嗎?自然就沒有將計劃這件事提上議事日程。不過,丹姐你剛才的建議很好,下一步,我就著手做這個計劃。剛才我已經稍稍想了一下,如果可能的話,和道隆集團的合作方式,有兩種,其一,我出一筆錢,替建設廳那些官員持有他們的股票,然後將道隆集團包裝上市,我拿一筆費用。

    歐陽佟的話還沒說完,王禺丹就說,小家子氣,太小家子氣了。

    歐陽佟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想我趁此機會,直接參與道隆集團的股改,成為持股股東。邱萍說,這還用問?道隆一上市,你手上的股票,至少上漲二十倍。你投資一千萬,就變成兩個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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