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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佟明白了,她這是將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死絕那句話換了一種說法。這個女人也夠惡毒的,這樣的話,竟然也說得出來。歐陽佟也不是善主,當即反唇相譏,說,我就不懂了。既然你對本公子沒一點興趣,為什麼還要纏著我?文雨芳說,歐陽同志,你搞錯了吧?我和你之間的距離,至少在三十公分以上,怎麼纏了你?歐陽佟說,當然纏了,不然,孤男寡女的,你說我們怎麼跑這裡來了?文雨芳說,不是你帶我來的嗎?歐陽佟說,你的意思是說,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那好,我現在讓你做點特別的事。說著,他便伸開雙臂,一把將她抱住。他原只是想開個玩笑,並不真的想抱她。或者說,只是試探性地做出一個擁抱的姿勢,倒確實是抱了,手卻沒有用力。讓他沒料到的是,文雨芳反應異常之大,她驚叫了一聲,猛地一把將他推開,跳起來跑到門邊,站在那裡,顯得驚恐不安。

    她的這種表現,著實讓歐陽佟大惑不解。按說,現在的女孩都開放,既然肯單獨和他出來,而且是主動的,心理上肯定有所準備的。可她剛才的表現,又確實不像是那種欲迎還拒的搞法。歐陽佟只好調侃,說,又不是遇到老虎,有這麼誇張嗎?文雨芳說,不是老虎是色狼,更可怕。歐陽佟說,我靠,這年頭,竟然還有人裝淑女的。

    這句話確實重了,文雨芳猛地愣在那裡,不一會兒,眼眶中有了淚意。歐陽佟見狀,有些心軟了,轉而又想,自己最不喜歡的就是和小女孩玩這類遊戲,她受不了就算了。果然,文雨芳在那裡站了幾秒鐘,然後灰溜溜地轉過身,拉開門,悄無聲息地走了。事後,歐陽佟有點內疚,人家到底是個小女孩,自己是不是有點殘忍?可他的驕傲,又不允許自己向一個小泵娘低頭。  

    第二天一早,跟著趙書記下鄉,再沒心情和時間想這些了。

    趙書記也不知到底想調研什麼,盡往最偏遠的山區跑。中國的農村還非常落後,在那種偏遠的山區,生活條件差,吃不好也睡不好。而且他們這一大群人,跟著趙書記一起,到了晚上,就沒事幹了。這倒成全了歐陽佟,終於有一個晚上,丁部長轉到了歐陽佟的房間和他聊天。

    丁部長說,小佟子,怎麼好久不見你的長篇巨製了?這次下鄉,是不是要弄一個出來?歐陽佟說,最近沒什麼心情。丁部長說,怎麼啦?是不是戀愛了?歐陽佟說,我只戀一個人。丁部長問,誰?歐陽佟說,共產黨。丁部長聽出他話裡有話,便說,看來你還真有點思想問題。說說看,共產黨怎麼得罪你了?歐陽佟說,首長您錯了。共產黨沒有得罪我,對我好得很,咱黨培養教育我多年,我對咱黨的感情比海深比水長。尤其重要的是,咱黨裡面,有您和趙書記這樣的人,我由衷地佩服和愛戴。丁部長說,少跟我繞彎子了,你小子,肚子裡一定藏著什麼話,說出來吧。歐陽佟說,可是您要我說的呀。丁部長說,我要你說的,說吧,天塌不下來。歐陽佟說,首長,您說,如果共產黨里都是您和趙書記這樣的人,該多好,怎麼就混進了像杜崇光這樣的人?丁部長說,你說事就說事,少指桑罵槐。

    歐陽佟說,最近,我們台里要增補一名副台長,您一定知道吧?丁部長說,那又怎麼樣?歐陽佟說,兩年前,我在副總編輯隊伍裡面,還屬於中流。那時您還在地市,沒有上來,情況可能不是太了解。那次,廣電系統領導班子大調整,提了一個副台長、一個頻道總監、兩個台長助理、三個頻道副總監。結果排在我前面的三個副總編輯和排在我後面的兩個副總編輯都上去了。丁部長哦了一聲。歐陽佟接著說,這次的情況,您肯定了解得很清楚了。不是我自吹自擂,論能力論資歷論學歷論忠誠論貢獻,無論哪一項,在副總編輯中,我排第一。在台長助理中,也沒有人能超過我。這次增補副台長,您說,如果不是我,能服眾嗎?丁部長說,你想從政?以前從來沒聽你說過呀。歐陽佟說,我不是想從政,我是想為咱黨的電視事業做更大的貢獻。像我這種作風正派的人,不走上領導崗位,就會讓杜崇光那種不學無術的政客小人得志,將咱黨偉大的電視事業搞得烏煙瘴氣。  

    丁部長說,越說越難聽了。就你這張臭嘴,能當副台長?那不把整個電視台搞得烏煙瘴氣?好了好了,不說了,我知道這件事了。

    歐陽佟知道,這件事,部長放進心裡去了。作為排在第一的副總編輯,只要部長提出讓他增補副台長,杜崇光就算心裡不樂意,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和部長對著幹。退而求其次,就算杜崇光敢逆龍鱗,從台長助理中提一位副台長,他增補台長助理,應該不存在問題。話說到了這裡,不能再往下說了,往下說就是畫蛇添足。歐陽佟想趁此難得機會,將楊大元的事說一說。不過,說楊大元的事,不好開門見山,得繞個圈子。

    歐陽佟說,首長,我聽說,您對這次日報的發行改革,寄予了很大期望?

    丁應平是從市委書記調任宣傳部長的,對於地市級宣傳部的工作雖然很了解,但對於省委宣傳部工作,基本屬於外行。他還年輕,只有五十一歲,自然還想再進一步,所以大刀闊斧,希望干出一些政績。不過,宣傳部不屬於開拓部而屬於防火部,只要不出事就是最大的政績,丁應平這種在市委書記任上以雷厲風行著稱的幹將,打前鋒是好手,打防守,確實有點為難他了。恰好,日報要搞發行改革,將發行權從郵局手裡收回來,自辦發行公司。早在上世紀80年代,報紙的發行改革就已經開始,二十多年過去,這種改革,首先在晚報類開始,後來擴大到市級黨報。省級黨報的發行改革,曾經也鬧騰過一陣,但因為種種原因,幾乎全部是失敗紀錄。在失敗的廢墟上,如果能夠豎起一座成功的建築,那是很符合丁應平這種前鋒型性格的。  

    丁應平對這個話題有濃厚興趣,所以問歐陽佟,你怎麼看?

    歐陽佟坦率地說,我建議您別參與太深,吃力不討好。

    丁應平說,為什麼?難道你覺得會失敗?

    歐陽佟說,不是我覺得會失敗,而是肯定會失敗。

    這話丁應平有點不願聽,說道,你這個小佟子,說話太絕對了吧。你說說,為什麼一定會失敗?

    歐陽佟說,這個決策沒有問題。關於報刊發行,我還是了解一點的。全國範圍內,報刊發行,只有一支隊伍,一個平台。這就是郵局的發行平台。可這個平台太老化太僵化,基本還是幾十年前的老套路。後來雖然搞了二渠道,但在這個領域,市場化改革既不深化也不成功,二渠道在書籍發行領域,基本是春秋諸雄之間的軍閥混戰,而在報紙發行領域,則基本只是終端平台的置換和重組,最多也只能算游擊隊,更多的,甚至是游兵散勇。到了今天,全國各大報刊,均建有自己的終端平台,那也只能算是半正規化的縣大隊或者區域縱隊,沒有一支堪稱正規軍,更沒有一隊經過嚴格訓練正規化的特種部隊。如果誰能夠將這些縣大隊區域縱隊收編,組成一個正規化兵團,誰就是未來報紙發行的老大。市場的競爭,說到底,是渠道的競爭,渠道是由平台對接而產生的,從這種意義上說,誰能有效整合這些終端平台,誰就能成為未來報刊發行界的老大。以省級黨報的資源優勢,建立這樣一個資源整合機構,市場前景是絕對看好的。  

    丁應平問,那你為什麼說日報的發行改革一定會失敗?

    人才。歐陽佟說,最關鍵在於有沒有適應市場化發展的人才。您是當市委書記出身,當市委書記,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抓經濟建設,就是將黨政工作與市場化有效接軌,對吧?所以,在抓市場經濟方面,在掌握和了解市場化人才方面,您是專家是高手。對於日報集團的現狀,您一定是清楚的。這是一家體制內機構,所有的人,都是體制內培養的,思想意識已經固化。靠這樣的人去和市場接軌,您認為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讓一幫完全不懂市場並且思想已經固化的人去對接市場,您能想像那種結果嗎?

    丁應平說,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吧?據我所知,雍州都市報這些年堅持市場化探索,成效是不錯的,既鍛鍊了隊伍,也培養儲備了人才。

    歐陽佟就是要將話題引到這裡,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自然不肯放過。他說,我知道首長說的儲備人才指什麼。您不就是指陳忠嗎?對於這個陳忠,您了解多少?丁應平說,你很了解嗎?歐陽佟說,我也不了解。丁應平笑了,你不了解,那你想說什麼?歐陽佟說,我雖然不了解陳忠,但我了解《雍州都市報》這兩年發行量大增是怎麼回事。這件事,與陳忠半點關係都沒有,而是因為陳忠下面,有一個發行部副主任,此人是當兵出身,對發行隊伍進行軍事化訓練,採取軍隊打仗拔山頭插紅旗的方式搞發行。

    為了搞好這次發行改革,丁應平抽時間特意去視察過都市報的發行隊伍。那天,他走進會場時,全體成員突然起立,齊聲高叫首長好。丁應平是軍轉幹部出身,對於軍隊有深厚的感情。聽到這一聲首長好,便找回了當年在軍隊的感覺,所以對這支隊伍的印象很深。他問歐陽佟,有這樣一個人?怎麼沒人向我提起?歐陽佟說,中國的事情,您難道還不知道?槍打出頭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人受到了排擠,不僅不能得到重用,而且,連位置都可能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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