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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賈宇革向歐陽佟通報了第一天調查的結果。
這個結果令歐陽佟大吃一驚,楊大元竟然在星期七GG公司上班。賈宇革的人跟蹤了楊大元,楊大元早晨六點半出門,隨後坐上了計程車。進入星期七GG公司後,直到中午才出來吃飯。下午,他又返回公司,再到晚上離開。賈宇革的人在中午楊大元外出吃飯的時候,裝成楊大元的熟人,進去找楊大元,公司的接待小姐說,哦,你找楊總?請稍等。電話聯繫後轉告他,楊總不在辦公室,可能吃飯去了。
這個消息讓歐陽佟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當初,楊大元之所以能請到星期七的朱麗依,是因為兩人的關係非同尋常。離開博億之後,他去了星期七,似乎也就不是一件特別令人驚訝的事。值得探究的是,楊大元到底是以什麼身份在星期七?職員喊他楊總,是否說明他是星期七的總經理或者副總經理?這種可能不是不存在,當然,也還有另一種可能,楊大元其人很講究別人對他的稱呼,他自我介紹,從來都不說自己叫楊大元,而是直截了當地說,我是江南日報的楊總。他給人打電話的時候自報家門,也是說,我是楊總。因此,僅僅從一個楊總的稱呼,確實很難斷定楊大元在星期七的身份。
另一方面,歐陽佟又不能不懷疑,最近一個時期以來,楊大元對自己的一系列行動,很可能與他在星期七的任職有關。回想自己今年以來接到的那些業務,除了一筆是尋萬芳拉來的,其餘的,全都是自動送上門的。當初,他還意外驚喜,以為是博億公司做出了名,有客戶自動找上門了。現在看來,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是楊大元安排的陷阱?文雨芳介紹了三筆業務,最初歐陽佟還以為與文雨芳的父母在瀘原市的勢力有關,可那天他問文雨芳和楊大元的關係時,文雨芳明顯沒有說真話。由此看來,這三筆業務,很可能就是楊大元安排的。至於其他找上門的業務,也可能是楊大元安排的。
想到最近以來的許多業務可能全是楊大元的安排這一點,歐陽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歐陽佟清楚,如果是那種精通業務的客戶,他們給GG公司的出價,通常也就是成本超出30%左右。扣除各項費用之外,有約20%的毛利。國外的GG公司一般都是這樣操作的。但在國內,情形就不同了,GG公司更樂於接受那種即使付出50%的提成,仍然有20%以上回報的GG。成本上浮30%的GG,他們基本不接,就算是接了,也不會自己做,而是轉給一些沒有業務的小鮑司。這裡面的根本原因,就在於國內的所有GG業務,必須付出一筆遠遠高於利潤的提成款。回想博億公司這幾個月做的GG,幾乎全都是成本上浮30%的那種,聯繫到楊大元在星期七以及幾次舉報異常準確這兩件事,歐陽佟不得不懷疑,這些GG,其實是星期七接下來,然後外包給博億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將這些業務送給博億公司,到底是楊大元的主意,還是楊大元和朱麗依商量的結果?如果說,朱麗依也參與了此事,那麼,這件事就真的複雜了,歐陽佟的敵人,從此不再是單獨的一個楊大元,而是增加了一個比博億強大得多的星期七GG公司,江南省便告業的老大。
這種情形,就像你認真做好準備,要去摸鬼子的一個炮樓,將部隊帶過去一看,那裡根本就不是一個鬼子炮樓,而是一個鬼子司令部。
歐陽佟站在楊大元的角度想一想,假若自己的公司業務量很飽滿,有些業務既沒有太多利潤,又不得不藉助於外力的話,他會怎麼辦?整體將這些業務發包給別的公司,他只需要進行最後把關。這樣做,表面上自己所賺的錢少了,可另一方面,自己幾乎沒有成本支出,等於是白賺了一筆,何樂而不為?
既然這樣,是否應該向朱麗依揭露楊大元?
問題在於,就算揭露了楊大元,朱麗依又會怎樣看待這些事?對於她來說,該賺的她已經賺到了,楊大元的操作方法,也是她允許的範圍之內。至於楊大元怎樣利用了這件事,那是他歐陽佟和楊大元私人間的恩怨,與她的公司無關了。她如果持這種態度,歐陽佟怎麼辦?尤其重要的一點,朱麗依的丈夫是癱在床上的,她身邊顯然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男人,楊大元是不是她所需要的這個強有力的男人?如果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經不是純粹的朋友關係或者同事關係,而是上升到了感情程度,那將會是一種什麼結果?楊大元是一個很會哄女人開心的男人,只要能夠令女人開心,他什麼話都說得出,什麼事都做得出。別說是針對女人,就算是針對像歐陽佟這樣多年的同性朋友,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不也一樣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什麼手段都肯使嗎?如果他已經完全從感情上掌握了朱麗依,那麼,他們就一定結成了統一戰線,那時,自己又該怎麼辦?
要證實自己所接的GG楊大元是不是背後推手,只需要找文雨芳核實就行。想到這一點,他撥通了文雨芳的手機。自從上次生日時兩人不歡而散,文雨芳再沒有和他聯絡過,他也沒有找過文雨芳。電話打通後,文雨芳的語氣很冷淡,問他,有什麼事?歐陽佟也不想繞彎子,問她,我想問一問,你介紹過來的三個GG,到底是不是楊大元給你的?她說,這很重要嗎?他說,是的,非常重要。她僅僅說了句不是,便掛斷了手機。他再撥,她卻關機了。
2
歐陽佟還沒有完全摸清情況,楊大元新的攻擊又來了。
正當許問昭全力以赴做市慶預算計劃的時候,曾哥又一次打電話找她。曾哥和博億公司打了一次交道,便發現許問昭在這間公司里非同一般的身影,自然明白許問昭和這間公司一定有非同一般的聯繫。如今從事財務工作的,同時打幾份工,並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何況像許問昭這種財務和稅務雙料專家,不知有多少公司,願意聘請她擔任顧問之類的職務。既然清楚許問昭和博億公司的關係非比尋常,遇到什麼事,曾哥也就不繞彎子,直接對許問昭說,麻煩又來了。許問昭暗吃一驚,問,多少?曾哥說,還是小打小鬧,我也懶得跑了,要不,你帶四萬塊錢來處理一下?
放下電話,許問昭就去找歐陽佟。歐陽佟正在辦公室里埋頭寫計劃,聽了許問昭的報告,他將手中的筆猛地往地上一摔,一支名牌派克筆就這樣給毀了。
許問昭說,我算過,除了文雨芳另外兩筆業務,其他所有小業務加起來的提成款應繳個人所得稅是三萬九千多。這說明楊大元還留著這兩筆帳,很可能下一步會和我們清算。把這筆錢一交,我們帳上的錢,大概還可以維持三四個月的辦公費用。問題是,如果另外兩筆也被舉報,我們怎麼辦?
歐陽佟說,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就不相信我們邁不過這個坎。你先把這筆處理了再說。
許問昭帶著現金去了區稅務局,將這件事處理了。
四月三十日,歐陽佟正召集大家開會,討論標書修改方案。他們提交的招標計劃,已經獲得德山市委常委會的通過,德山市的招標公告將於五月一日在《江南日報》和《雍州都市報》刊登,然後隔天刊登一次,前後共刊登三次。公告規定,遞交標書的時間是五月十五日。凡是一定標底的項目都必須招投標,這是國家的硬性規定,目的是要杜絕內幕交易。可實際上,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每一個招標項目的背後都充滿了貓膩,幾乎無一例外地是內幕交易的結果,只不過,招投標的硬性規定增加了項目的成本,也增加了某些人將整數價碼化整為零的機會。當然,意外還是有的,你有內幕,別人也可能有內幕,畢竟一個公告的發布,並不僅僅只是一兩個人掌握,尤其是政府部門,辦事機構層層疊疊,不知道要經過多少環節,每一個環節都可能出現消息泄露。後來歐陽佟才知道,楊大元針對博億公司以及他本人採取的一系列行動,恰恰是這種消息泄露導致的。
卻說四月三十日歐陽佟正召集開會的時候,工商局商標處的四名工作人員上門了。
聽說來者是工商局的,歐陽佟不敢怠慢,只好終止會議,出面接待。坐下之後,對方自我介紹是商標處的,歐陽佟就愣了一下,暗想,商標處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對方的負責人說,歐總,有點事,恐怕要麻煩你一下。歐陽佟說,請問什麼事?負責人說,我們接到一個投訴,說你們侵占了他們的商標,所以,我們來調查一下。歐陽佟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然而,人家拿出了相關資料,上面明確顯示,博億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商標註冊機構是道隆建築工程公司,博億傳播是這家建築公司的下屬子公司。
歐陽佟說,怎麼可能,博億文化傳播是我們註冊的呀。我們註冊的時候,查過的,根本沒有同名。
商標處的人明確告訴他,他們已經查過電腦記錄,歐陽佟這家公司有工商註冊記錄,但沒有商標註冊記錄。歐陽佟問對方有什麼要求,商標處的人說,他們目前僅僅只是提出投訴,還沒有提出具體要求,我們也只是例行調查,等確定事實之後,再找雙方協商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