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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曆這時才有了說話機會,他伏地叩頭說:“兒臣何德何能,如何能當得起父皇這等重獎?”

    雍正笑笑說:“你怎麼當不起?你辦事能沉得下去,能務實,不虛誇,這就很是難得。來人,賜寶親王一塊胙肉!”

    隨著雍正皇帝這一聲喊,樓內樓外響起一片讚嘆之聲。李德全奉命出來,小心翼翼地切了一塊方方正正的胙肉,用黃緩子蓋著端了進去。弘時和弘晝兩人都聽見了皇上的話,也看見了李德全那恭敬謹慎的樣子。弘晝一來是年紀還小,對四哥受到褒獎的事,無所謂喜,當然也無所謂氣;弘時卻不同了,眼看著四弟在父皇的心目中遠遠地超過了自己,他心裡能好受嗎?李德全前腳剛走,他就奔向盤裡的胙肉,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一邊還在發著牢騷:“五弟,快來吃呀!沒有人賞,咱也不能餓死。吃呀,把這盤子肉全都吃光!”

    弘晝卻沒有他這位哥哥大膽,他雖然餓得厲害,可沒得父皇旨意,儘管一直咽著口水,還是不敢吃。在廣生樓上與群臣同歡共慶的皇上,並沒有忘掉他另外的兩個兒子。李德全再次奉命出來,手裡端著兩個大盤子。盤子裡盛著兩隻又肥又大的燒鵝,也是用黃綾子蓋著,他走近前來宣旨說:“奉聖諭:賞給弘時、弘晝二位皇子!”  

    “扎。謝父皇恩典!”

    二人叩頭謝恩之後,一人端過一個盤子來。弘晝正在飢火中燒,這隻肥鵝送來得正是時候,當然是大快朵頤。可弘時早就在打著飽呃了,還得裝著“吃得很香”的樣子。因為君有賜,臣不敢辭;父有命,子不敢辭,這是千年古訓。別說這是美味了,就是皇上賞了毒酒,也得照樣謝恩領賞,一口不剩地全都吃光。

    這一餐端午筵席直吃到未末時分才告結束。雍正對所有與筵的人都有賞賜,劉墨林還格外受寵,比別人多得了一方青玉鎮紙和一柄湘妃竹扇。他和今科狀元王文韶、榜眼尹繼善、傳臚曹文治等說笑著一起來到天街之上,回頭一看,三爺弘時走得有氣無力,臉色也很難看,便想上去請安問候。尹繼善卻深知此中原委,快步上前趕上弘時,趴在他的耳邊,說了句什麼,就又回來了。王文韶問他:“你鬼鬼祟祟地幹什麼?”尹繼善笑了:“我知道他是今天赴宴撐的。剛才我對他說,三爺,你上轎之後,用手摳一下嗓子,吐出來就萬事大吉了!”四人同時放聲大笑,尹繼善卻說:“哎,我告訴你們,阿哥的事咱們少管。以後也不要總是咱們幾個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皇上最討厭科甲習氣。我今天接到吏部票擬,明天就要到金陵去,你們在京城裡也得小心,皇上的耳目厲害著哪!”  

    雍正的耳目靈通,他們早就領教過了,那張“打丟了”的牌不就是最好的說明嗎?王文韶問:“哎,好端端的,派你去金陵幹什麼?”

    尹繼善小聲說:“奉旨抄家!李衛給皇上來了密折,把隨赫德給告了。幾個月前,隨赫德是奉命去抄曹寅家的。曹家從大祖皇上那會兒,就歸順了大清,已是百年望族了。他們家虧空國庫七百萬兩白銀,可聖祖皇上六次南巡就有四次住在曹家,他能不拉下虧空嗎?隨赫德去抄曹家時,順手侵吞了四百兩黃金,這次就輪著他也被抄家了。宦海風濤如此驚心動魄,怎不讓人感慨萬分!”

    他們正在說話,卻見隆科多遠遠地過來向劉墨林招手:“劉墨林,快,萬歲在養心殿小書房裡等你去下棋哪!”

    劉墨林躬身答應一句:“是。”看著隆科多上了轎,這才急急忙忙地走向大內。

    隆科多此行,是奉了皇上的聖諭,專程到八爺的廉親王府傳旨的。他的大轎剛在門前落下,就有小太監跑了過來,一聽說隆大人還帶著聖旨,更是不敢怠慢,打了個千,便飛也似地跑了。頃刻間,只聽禮炮三響,府門洞開,廉親王允禩頭戴朝冠,領著合府上下人等迎了出來,把隆科多讓進正廳,南面站定。允禩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又說:“臣允禩恭叩萬歲金安,聆聽聖諭!”  

    隆科多應了一聲;“聖躬安!”向下一看,見允禩一臉莊重,便擺著架子開口說道:“廉親王允禩才識卓著,多有建樹,又日夜勤勞王事,不避煩難。著即加封為總理王大臣,賞雙親王俸,仍在上書房,與允祥共謀國事,輔佐朕躬。欽此!”

    “臣允禩謝恩。”廉親王深深地磕下頭去。

    宣旨使命一完,隆科多走了下來,雙手摻起允禩,一甩馬蹄袖就要行禮。允禩連忙上前扶住:“舅舅,這如何使得?來呀!西花廳設筵,舅舅請!”

    隆科多可不想再來攪和這個混水了。他知道,八爺府是個是非之地,八爺這裡的酒是喝不得的。上回和九阿哥、十四阿哥的談話他還記憶猶新,哪還敢在這裡停留:“王爺,您的厚情我只好改日再領了。今兒個皇上要去暢春園,要我從駕……”

    “得了吧,舅舅!騙誰呢?”九爺允禟突然闖了進來,“別以為皇上的耳朵就那麼長!他的那一套只能嚇唬王文韶那樣的書呆子,在這兒玩不轉!八爺府幾十年經營,上上下下幾百人全是家生子兒奴才,和你說幾句體己話還能走露了風聲?再說,我們叫你謀反了嗎?”  

    允禩上前一笑說:“舅舅,你別往心裡去。老九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皇上今天要去暢春園見方先生,是張廷玉和馬齊從駕;老王掞不行了,上了遺折,也要去看看;山東出了虧空,得叫寶親玉去催;兩江那裡的虧空,要和方先生商議辦法,派個欽差去。我說的不錯吧?所以今天皇上用不著你。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這裡是個是非之地,我也是個是非之人。我並不是一定要攀扯你,能在一塊說說話,也是為了你好。你要是不肯,我絕不勉強。”

    別看允禩這話說得隨隨便便,從容不迫,可哪一句都是綿里藏針,字字都帶著骨頭。他對雍正皇帝的一舉一動都瞭若指掌,更是讓人吃驚。他的這張“情報網”撒得有多大呢?隆科多打了個寒噤,不敢再說要走的事了:“八爺既然這麼說,我要是不肯留下來,就是失禮了。其實,八爺原來就是親王,如今又恩加了總理王大臣,進職加俸,天子駕前第一人,誰能和您相比呢,我真是該為您慶賀才是。”

    “哈哈哈哈……”允禩放聲大笑,“說得好,走,跟我到花廳去!”

    隆科多懷著一肚子的狐疑,跟著八爺來到後書房,卻見裡面有兩個不大認識的人正在下棋。允禩走上前來,拉著隆科多說:“來來來,我來為你們引見一下。瞧見了嗎,這位就是上書房滿大臣兼步軍統領九門提督的隆科多大人。”他又向邊上一指,“這位嘛,是原來的上書房大臣索額圖的門下清客汪景祺先生,至於另一位,大概就用不著我多說了,舅舅見過的,前幾天在宮中為太后祈禳的密宗真傳空靈大法師。來來,大家都是我允禩的朋友,不必講客氣,也用不著安席了,就請隨便坐、隨便吃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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