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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禟欠身小心地坐下說:“大將軍,允禟想替十名侍衛討個人情……”

    他話沒說完,就被年羹堯笑著打斷了:“九爺,軍法無情,您安享富貴就是,何必為他們勞神?”

    允禟臉一紅說:“大將軍,是允禟不好,沒把話說清楚。這些個侍衛在皇上身邊呆慣了,從來不懂外邊的規矩,一個個全都是沒上籠頭的野馬,有時連皇上也是氣得沒法辦。皇上叫他們到軍中來,何嘗沒有要交給大將軍管教之意?請大將軍體貼皇上仁厚慈愛之心,網開一面,得超生時且超生吧。”

    年羹堯還是不肯答應:“九爺,您知道,我現在節制著四省十幾路人馬總共三十萬軍士。賞不明,罰不重,歷來是兵家之大忌。我可以恕了他們,但兩廂這些軍將如果不服,我還怎麼能約束軍隊?再說,如今對羅布藏丹增合圍之勢已成,不日就要開赴前敵。我這裡令不能行,禁不能止,號令不一,各行其事,怎麼能打好這一仗?誤了軍國大事,我又怎麼向皇上交代?”

    允禟聽出年某的話外之音了,這是借著“眾將不服,軍令就將不能執行”為理由,把對侍衛們或殺或放的權力推給了大夥。其實允禟何嘗不知,這些侍衛都是來監視自己的?但他一路上費了多少精神,才把這些野性難馴的大爺收歸到自己身邊,又怎麼能讓年某一刀斬了?此時聽到年羹堯話中有話,便索性徹底放下身份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向四周團團一揖說:“列位將軍,他們幾個犯了軍紀,允禟本不敢替他們求情。但念及國家正在用人之時,皇上拳拳仁愛之心,允禟願意為他們作保,權且寄下這十顆頭顱,讓他們戴罪立功,將功折罪。不知眾位將軍能否體諒年大帥公忠為國之心,和廟堂朝廷栽培人才的至誠?”說罷,又向眾人連連叩頭。”  

    滿殿的軍將見皇上的弟弟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行動來,誰不想落這個好?於是紛紛開言說:“標下願和九爺一起,保十名侍衛不死!”

    年羹堯要足了價碼,也有了台階:“唉,既然你們都願作保,我自己又何嘗想殺人?傳他們進來吧。”

    十名侍衛剛到行轅時那一身驕橫之氣如今一掃而光,灰頭灰臉地被押了回來,跪在地上。面對年大將軍、九爺允禟和殿上眾將,挨著個地叩頭致謝。穆香阿流著眼淚說:“謝大將軍不殺之恩,謝九爺救命之恩,謝各位兄弟保救之恩!”

    年羹堯把臉一沉:“死罪雖免,活罪難逃!來人,當眾各打四十軍棍,以儆效尤!”

    下面軍校“扎”地一聲,重新把這十名侍衛放翻,扒下褲子,狠狠地打了下去。這情形大家見得多了,全都不當回事,可是允禟哪見過這血肉飛濺的場面啊,竟不由得毛骨悚然,直到四十軍棍全都打完,年羹堯才綻開了笑容:“嗯,好!沒有一個人呻吟求饒,這還像個樣子。你們十人就留在我的中軍帳下,聽候使喚!我告訴你們,姓年的若有什麼不是之處,你們盡可以密奏皇上,不要存了顧忌。你們不就是因有密折專奏之權,才敢這樣放肆的嗎?”  

    侍衛們伏首叩頭,連稱“不敢,不敢!”

    年羹堯走下帥座,一邊慢慢地來回踱步,一邊陰沉地笑著說:“好教你們得知,我也有密折專奏之權!試想,如果皇上信不過我,怎肯把數十萬大軍交付給我?今日不殺爾等,並不是我不敢。哈慶生此人你們知道嗎?”

    穆香阿說:“回大帥,知道,他是皇上的額駙。”

    “對,他是皇上身邊四格格潔明的女婿,他原來也在我的軍中。上個月,我讓他督辦軍糧,他竟敢誤了三日期限,我就請出天子令箭來,一刀斬了他,而且是先斬後奏!皇上不但沒有怪罪我,還下旨表彰。你們自己看看吧。”說著,把一份摺子扔給了穆香阿。穆香阿雙手捧著打開來看時,只見上面果然是皇上的硃筆御批:

    ……哈慶生原系不成才之人……貽誤軍機,獲咎處死。朕初聞則驚,既思則喜。我朝若有十數個年羹堯,不避嫌隙,不畏權貴,公忠執法,朕何至於子夜不眠,焦勞國事?宗室外戚在卿軍中效力者甚多,其後但遇此等情事,即按軍法一體處分,不必專章上奏。卿且放膽做去,卿但為好臣子,何慮朕不為好天子?!  

    穆香阿是皇親,宮中之事知道得很多。他當然聽說過四格格的事,也清楚他被處死後,雍正皇帝為什麼一點也不心疼。可他看著皇上對年羹堯的硃批,卻又不由得心服口服,原來想告年某一個刁狀的事,現在連提也不敢提了。他恭恭敬敬地雙手把摺子呈還給年羹堯說:“大將軍一番教誨,勝過十年苦讀,咱們算服您到底了。從今鞍前馬後,但憑大將軍指使。”

    年羹堯笑笑說:“你們呀,吃虧就在不懂事!起來吧,還老跪著幹什麼?軍法是軍法,私情歸私情,說了一百圈,我們還是世交嘛。九爺為你們連飯都沒吃好,你們大概也餓了。讓下邊重新備飯備酒,不過,我這裡還有個規矩,吃飯盡飽,但包括我在內喝酒卻不能超過三杯。今天你們初到,我就破一次例,讓你們一醉方休。這一來是給你們接風洗塵,二來,也是為你們壓驚嘛。啊?哈哈哈哈……”

    一場驚心動魄的大事,就這樣過去了。年羹堯心裡清楚,他不能不這樣做,也不得不這樣做!九爺和侍衛們來幹什麼,別人不明白,可全在他自己懷裡揣著哪!皇上的心事用不著多說,無非是急著想打好這一仗,以此來穩定朝局。年羹堯遲遲不動,皇上催也不是,不催又不行。他一定在想:是不是年某在和他玩心眼?是不是年某有心要擁兵自重?九爺來軍中是皇上對他的懲戒,也是要分散阿哥黨的勢力;侍衛們來,則是要監督年某的行動,還要替皇上看住允禟。所以今天年羹堯才又打又拉地鬧這麼一通,讓兩個勁敵全都煙消雲散,再也成不了氣候,下邊就該看他年羹堯的了,他怎麼才能打好這一場大戰呢?  

    夜已很深了,年羹堯還在帳外轉悠。他要借這秋夜的涼風,幫助自己清醒一下紛亂的思緒,慎重地訂好下一步的作戰方案。西書房裡燈光明亮,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年羹堯走了進去,卻見那個新來的幕僚汪景祺還在伏案疾書。他感到有些奇怪,便悄悄地走上前去看一看他到底寫的什麼。汪景祺好像對身邊來了人並沒有感覺,還是時而沉思,時而又筆走龍蛇地繼續寫著。年羹堯輕聲地問:“這麼晚了,你怎麼不睡?”

    汪景祺一驚:“啊,誰?哦,原來是大帥,恕卑職失迎……我,我這是……”

    “能讓在下看一下嗎?”年羹堯十分客氣地問。

    “哎呀呀,大帥言重了。咳,人一老就沒了瞌睡,偏偏今天又出了違犯軍紀之事,一攪和,就更睡不著了。”所以索性起身。寫點心得,讓大帥見笑了。”

    年羹堯接過汪景祺遞來的詩章似的東西一看,竟然大聲叫起好來:“好啊!你寫的這些,要是發給軍士們唱,不就是現成的曲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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