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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不再問話,卻和朱軾一前一後來到了後院馬廄。一進院子,他們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兒。雍正立刻用手帕捂住了鼻子,跟著那筆帖式來到馬廄跟前。向裡面瞧時,見這裡只有兩個馬槽那麼寬,四周圍著鐵柵欄。屋子裡,有一張矮桌,上面放著瓦罐、一隻大碗還有一雙筷子,旁邊還有一個沾滿了污垢的小杌子。靠裡面,有一張小繩床和一個大尿罐,屋子裡的臭氣,大概就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雍正走近前來看時,只見隆科多臉沖裡面躺著,也不知他是睡著還是醒著。雍正叫了一道:“隆科多。”

    沒有應聲。

    守護的人大聲喊道:“隆科多!你聾了嗎?皇上來了,快起來見駕!”

    隆科多身上猛地一顫,手撐著地坐了起來。他一眼就瞧見皇上和朱軾正站在柵外在看著他,也一下子就驚住了!雍正看出,他的眼光是呆滯的,頭髮和鬍鬚亂得像是一堆荒糙。過了好大一會,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奔了過去,伏在柵欄上嚎叫著:“主子啊,老奴才終於看到您了……”他那驚恐的目光從此便一刻不停地、死死地盯著皇上,好像只要一眨眼,這位能夠決定人們生死榮辱的皇上,就會從自己的面前消失一樣。  

    雍正面對隆科多,真是千種情結一齊襲上身來,曾幾何時,隆科多還被皇上叫做“舅舅”,跺跺腳就使九城亂動的人物,如今竟然成了這個樣子。剎時間,恨、惜、憐、悲、痛,一齊湧上雍正心頭。他不敢正視隆科多那噴著火一樣的目光,也厭惡這裡那股臭氣,便吩咐一聲:“給他去掉刑具、打開門,帶他到那邊大檜樹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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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二十三回隆科多囹圄訴心曲葛世昌妄言死無常

    執掌鑰匙的太監遲疑了一下說:“主子,他有時常犯瘋病,怕發作起來會傷了主子……”

    隆科多厲聲大叫:“你才是瘋子哪!我要不裝瘋,早就讓你們打死了!”

    此時的隆科多已經從極度的興奮中恢復了理智。他明白,這位外甥皇帝突然前來探望,既不會有什麼恩典,也不會有什麼更大的處分。因為,如果皇上是想殺或是想赦他,都只需要一紙詔書就辦成了,根本用不著親自來。而他心中深埋著的話,卻要乘著這難得的,也許是最後的機會全都說出來。他抻了一下自己那骯髒的袍服,理了理頭上的亂發,踉蹌著走到大檜樹下跪倒叩頭說:“罪臣隆科多叩見萬歲,願皇上聖躬安泰!”  

    雍正看了一眼周圍,下令說:“這裡所有的人,都全部退出去!隆科多,朕今天來看看你,你有什麼話,也可以對朕說。”

    “皇上,奴才是死有餘辜的人。可罪臣有極其重要的機密,要密奏皇上。皇上只要聽一聽,奴才就是死也可以瞑目了。因為這裡有人想加害奴才……”

    “你說什麼?誰要加害你呢?”

    雍正皇上一聽說有人想加害隆科多,可就上心了。他厲聲問道:“誰敢加害於你?難道毒打你不成?”

    隆科多說:“萬歲金尊玉貴之體,怎能知道覆盆之下暗無天日的事情?奴才……奴才已經背了兩個晚上的土布袋了。萬歲如果不來,早則明天,晚則後天,罪臣將必死無疑。”

    雍正詫異地問:“什麼是土布袋?”

    朱軾在一旁說:“皇上,臣曾讀過方苞寫的《獄中雜記》,知道這‘背土袋’是一種酷刑,也是一種私刑。將犯人夜裡綁起來,背上放一隻裝滿了土的布袋。身子稍微弱一點的人,一夜就可弄死,而且驗不出傷來。”  

    雍正怒火上冒:“誰幹的?這些殺才們真是無法無天了!”

    隆科多渾身都在顫抖:“奴才不知道……他們蒙了我的眼睛,綁在床腿上,又是在夜裡……奴才今日晝寢,就是為了積蓄力量,好應付這一夜之苦。只要一合眼,奴才就沒命了。”

    雍正在沉思著:“唔,原來是這樣。你剛才說,有事要奏朕,是什麼事?”

    “朝中還有jian臣!”

    ”誰?”

    “廉親王!”

    “哦,是阿其那。”雍正笑了,他知道隆科多監禁已久,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便說:“他現在和你一樣,也在圈禁著哪。”

    隆科多看了一眼雍正又說:“在廉親王的背後還有一個人!允禩被逮後,難道沒有供出他來?”

    雍正站起身來,在樹下繞了個圈子說:“這棵檜樹,看樣子有八百年了吧。宋時有個秦檜,他也是這個檜字,你要做本朝的秦檜嗎?要知道,正是因為你心術不正,才身陷囹圄的。你現在還想再攀咬別人,你活夠了嗎?”  

    隆科多此時卻是十分鎮定,他面不改色地說:“皇上的話,罪臣不敢承受。罪臣還記得太后薨逝的時候,廉親王就指使我作亂,但因為張廷玉把持著兵符,才未能成事。當時罪臣就對允在說,‘這可是滅門之禍呀’,可允禩卻說,‘就是滅門也另有其人,你以為我想當皇帝嗎?你錯了’!”他稍稍停頓了一下又說,“罪臣偷借玉碟,也是奉了允禩的指令。他說‘有人要用’,還說‘這種事我從來都不信,也從不用這法子去治人’……哦,還有,萬歲出巡河南時,允禩把罪臣叫去說,‘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讓我帶兵去搜園子,我向他說:‘天下已定,我就是能占了暢春園,你能坐穩這江山嗎’?他笑著說,‘只要不是雍正,誰來坐都是一樣’……皇上啊,奴才早已是罪該萬死、零刀碎剮的人了,可至今還有人想殺臣以滅口,皇上能不想想,還有誰能在這高牆之內作惡呢?”

    這一番話說得讓人驚心動魄,雍正和朱軾都說不出話來了。雍正回過頭來瞧著朱軾,而朱軾卻說:“萬歲,此事非同小可,容臣細思之後,再從容奏明皇上。”他轉過臉去對隆科多說:“你這樣的jian佞小人,也還有臉說這些話?你既然是受了別人的挾迫,為什麼卻不早些說出來自首認罪?”

    “罪臣確實是喪心病狂之人,朱相此言更使罪臣無顏。這事說起來已很久了,當初聖祖健在而群王爭嫡,皇上的勢力最孤。我們佟家一門,原來都是八爺的死黨。先帝重用了奴才後,叔父佟國維和罪臣密商,由我來死保今上。我們還訂了契約,無論誰勝,都要維護族門……可這契約不知怎麼的卻跑到了允禩手中……奴才也就在他們的要挾下上了賊船,而愈陷愈深終於不能自拔……罪臣從小就追隨聖祖,又受了聖祖的託孤之重,本應矢志不二為皇上捐軀效勞,哪知卻自甘墮落,為匪人所用,永墜地獄。生難見天日,死難見聖祖於九泉,天下雖大,可像奴才這樣的千古罪人,還能有誰哪……奴才今日向主子痛陳衷曲,求主子將奴才明正典刑,以儆後世……”說到這裡隆科多已是泣不成聲,癱倒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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